“是啊,三十年了!”裘志唏嘘地道:“三十年,当年,你,祖彦,何东,闰彰四人都是我的亲卫,慢慢地一步步地也成了大将,晃眼之间,我老了,你们也老了。”
包勉苦笑了一下。
“前些年闰彰病死在家乡,祖彦死在青滩,何东今日阵亡,昔日我麾下四员虎将,就只剩下你——人了。”裘志痛苦地捶了捶大腿,“早知有今日,我就不该将你们又弄出来跟我打仗啊,要不是我,你们本来可以安度晚年的。”
裘志老泪纵横。
包勉伸手扶住裘志,脸上也是泪水横流,“老将军,将军难免阵前死,祖彦何东能死在战场之上,那是他们的荣耀,黄泉之下,闰彰见了他们,不定多么羡慕呢!”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裘志平定了一下情绪,“我只有一个女儿,平常你们四个,我都当儿子一般,转眼之间,就只剩你一人了。包勉,今儿只有我们爷儿两在此,你说说心里话,仗打得这个份上,大楚还有指望吗?”
包勉心里一惊,忽然想起裘志与定州李氏那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老将军,如果要我说实话,那我就直言了,屈大将军,周大将军几十万人马打秦州,竟然打不下秦州城关兴龙的四万余人马,现在莱河又丢了,秦州军队要是手脚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包了包了饺子,可是即便退回去了,也不过是芶颜残喘而已,失去了勃州,兴州,中原已无险可守,门户洞开。幽燕杨一刀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兵出斜谷,眠州张爱民面对着陈泽岳,毫无办法,东林都岌岌可危,局势如此,便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挽回败局了。”
“是啊,难以挽回败局了。”裘志低声道:“没有办法了!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强盛的大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会落到这个地步了呢?先帝在时,齐国**国公,还有我,叱咤风云,不论是对上蛮族,还是国内平叛,无往而不利,为什么转眼之间,就不行了呢,齐国公反了,安国公反了,老家伙就剩下我了。现在,也不行了!”
裘志站起来,在大帐之内找了几个转,突然疯魔般的大笑起来,笑声未落,突地又痛哭失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老将军,老将军!”包勉大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手舞足蹈地裘志。
“我没事,我没事!”裘志一个踉跄,“不打了,不打了,包勉,明日一早通知定州军,我们投降了!”
“投降?”包勉顿时如同石像一般地凝固在那里。
“对,投降了,士兵们都有父母兄弟,都有亲人健在,这种仗,不打也罢。投降吧,投降吧!”裘志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的精气神儿,慢慢地走回到大案之后的椅上,仰靠在椅子上,“你去吧,你去安排吧,投降了。让弟兄们活着回去吧!”
“是!”包勉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看着裘志闭目坐在那里,似乎已经睡着,躬身行了一礼,无言地退了出去。
看着包勉出帐,裘志紧闭的双眼之中渗出两滴昏浊的老泪。
定州军阵地,郑之强拄着战刀,坐在那里,白天的战斗虽然很快便结束,对手在先锋全军覆灭之后,便没有起第二轮的冲击,而是退后扎下营来,完全没有了动静,但越是这样,郑之强心中越是不安,裘志可是百战老将,战斗经验岂是他这个后起之秀所能比拟的,不放心的他坐镇在阵地之上,一点也不敢马虎,到了夜里,更是提高了几分警觉,也许对方想在晚上偷袭也说不定。
一排排的神威大炮早就上好了弹药,炮手们席地而坐,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万六千名定州水师官兵衣不解甲,手不离刃,一半枕戈待旦,另一半则和衣而卧,随时准备迎接敌军的攻击。郑之强只要挺住一到两天,裘志身后的吕田兵团便会滚滚而来。
天色微亮之际,郑之强终于忍不住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之间,忽地听到马蹄声响,郑之强一下子跳了起来,“准备作战!”他扯开嗓子大吼道,刚刚喊完这一嗓子,就愕然现,对面驰来的居然只有三骑。
包勉安排好了所有事宜,去定州军阵上通知对方己军投降的使者已经出,营内参将以上级别的将领也被包勉全都召集了起来,在听到裘志决定投降的决定后,包勉看到的是所有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和放松的呼吸声,不由一阵黯然,正如裘老将军所言,这仗的确是没法打了。
“走吧,我们去见老将军!”包勉道。
“老将军,将领们都来了!”包勉掀开大帐,走了进去,抬眼看时,却是吃了一惊。
裘志一身戎装,头戴金盔,身着盔甲,—手拄着他惯用的长枪,另一手放在桌上,按着他的佩刀,而让包勉惊慌失措的是,裘志的鼻孔和嘴角边,几缕紫黑色的血迹是那么的醒目。
“老将军!”包勉一下子扑了上去,帐外,所有的将领们一涌而卜、。
裘志的身体早已经冰冷,在他面前的大案上,放着两封信件,一封写着包勉启,另一封却是一本奏折,是给洛阳天启的遗折。
大帐之内顿时哀声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