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萧布衣的描述,张镇周也是目瞪口呆道:“西梁王,你说李唐对薛举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设计暗中害死了薛举?”
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镇周打了几十年的仗,当然知道两军对垒,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转瞬明白过来,“你觉得……他们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刘武周吗?”
“这种计谋,偶尔为之尚可,反复使用就不见得灵光,可是我们不能不防备。”萧布衣道:“首先,我们要把薛举之死的古怪告诉给刘武周,以刘武周的老谋深算,肯定会加倍提防。其次呢,我们可以考虑诱杀那个刺客……”
张镇周好笑道:“刘武周如果知道我们这么为他着想,会不会过来登门拜谢?”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拜谢不用了,可我们真的不想他这么快的就败。我们和他,虽然称不上唇亡齿寒,可毕竟利益攸关。想诱杀那个刺客,并非简单的事情,刘武周那高手不少,尉迟恭、宋金刚,还有刘武周本身都是不差,我们若再能派过几个高手协助,等待机会,并非没有可能。”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手。”张镇周皱眉道。
“早有准备,总比事到临头要好,更何况……”萧布衣欲言又止,心道虬髯客肯定已经盯上了假符平居,可古怪的是,以虬髯客的身手,要擒那人并不困难,为何两次让他逃脱?
这里面,显然还有什么关键所在。
“我们这并没有什么高手,西梁王你当然算一个,但是你肯定不能去。”张镇周道:“这里根本离不开你。”
萧布衣点头,搜索着手下的名单。
假符平居比起裴矩来,显然还是差了些,当初鹊山一战,自己是十二分的小心,用了心神防备思楠,反倒错过了杀他的机会。
高手并非无所不能,用更多的好手,加上兵士、利器,要杀鹊山符平居并非绝无可能。
“我倒有个人选。”张镇周突然道。
萧布衣很是诧异,“是谁?”
“那个黑衣女子武功不差,如果可能……大可派她前去。”张镇周建议道。张镇周经验老道,早就看出思楠武功很高,他亦是敏锐的明白,思楠不宜留在萧布衣的身边,只想把她派出去。
萧布衣半晌才道:“我答应要帮她一件事情,她亦是要等一个人,恐怕不妥。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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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张镇周深思熟虑的时候,太原城李元吉却在寻欢作乐。
毕竟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在想着争霸天下,一统江山,岁月苦短,及时行乐的人大有人在。
李建成沉稳,李世民聪颖,可若是要形容李元吉,只能说他荒银无能、无知无畏。
其实在东都的时候,李元吉在李渊眼中,还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李元吉一直对李玄霸、李世民很不满意,可对于李渊的话,他素来言听计从。李元吉就算意气些,就算不懂事,可毕竟还是李渊的孩子。对于这几个儿子,李渊均有说不出的疼爱。
李渊觉得,他亏欠这几个儿子太多,尤其是李元吉,母亲早死,他又年幼,没有李玄霸、李世民的运气,可以说是李渊四个儿子中,最不得志的一个。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渊就算老谋深算,还是很少算计到儿子头上,更多的时候,他对儿子只有宽容,也希望儿子们能够感觉到他的仁厚,磨砺中成长。
所以李世民就算浅水原惨败,李渊还是要给他机会。李元吉就算稍微不太懂事,他还是让李元吉镇守太原。
太原是李渊起义的根基之地,更是许多兵士的故乡,不容有失,李渊将这个重任交给李元吉,只希望他如建成、世民一样,能成大器。
这时候的李元吉的职位不比两位兄长差,他身为太原总管。
当然李渊也知道,李元吉没有任何守城的经验,所以还派遣殿内监窦诞、右卫将军宇文歆协助李元吉镇守太原。
窦诞是李渊的女婿,宇文歆作战经验丰富,由这二人辅佐李元吉,李渊这才能够安心南下。当然在李渊进取关中的时候,中间也发生个小插曲,就是刘武周在晋阳宫晃了一圈,有进攻太原的企图,窦诞、李元吉慌忙请示李渊,当时军心浮动,几乎让李渊进取关中的大业功败垂成。好在李世民用计重拾军心,这才让李渊得以顺利南下。就是这个小插曲,让李渊觉得,元吉这个儿子,还很听话,会有出息!
李渊不需要儿子有多能干,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话。
因为他为几个儿子都考虑全面,因为更多的时候,李渊才是掌控大局之人,只要李元吉按部就班,太原有几万强兵,可够吃十年的粮食,守住太原,没有太大的难度!
可李渊毕竟没有千里眼,他并不知道,眼下的太原城,已经危机四伏!
李元吉这个听话的儿子,眼下正在作战。
不过这场战役不是和刘武周开战,而是一场模拟战役。
没有了李渊在身边,李元吉终于撕开了自己在父亲面前的伪装,痛痛快快的骄横奢侈,无拘无束。
一片好大的园子内,厮杀声一片,身穿甲胄之人,不但有男人,还有女人。
所有的人都是手持兵刃,身穿战袍,女人们本是体弱,穿上甲胄后,娇喘细细,走路都走不动,更不要说挥舞兵刃。李元吉身披甲胄,手握长枪,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李元吉那一刻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不比李世民差到哪里。
浅水原大捷的消息传来,太原城欢呼雷动。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李元吉!
当初听到李世民惨败的时候,太原城哀鸿遍野,只有一个人兴奋莫名,那就是李元吉!
李元吉和李世民,从来不像是兄弟,而更像是仇敌。
他希望李世民败,他希望李世民死,他从来不希望李世民取胜。他觉得父亲偏心,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父亲安排,李世民不过是等待享受荣耀光环就好!
为什么父亲不把这光环罩在他的头上?
每次想起这个的时候,李元吉都是忍不住的痛恨,他不服!他不服这种命运的安排!
李元吉想到这里的时候,手中的长枪恶狠狠的扎了出去,仿佛对面的兵士就是李世民。他恨不得一枪戳死李世民!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兵士被他戳中小腹,摔倒在地。众人一惊,不由停下手中的兵刃。他们其实在玩着个打仗的游戏,太原安定久了,李元吉反倒渴望打仗,可窦诞、宇文歆当然不会让他轻易犯险,再说也没有什么仗可打。李元吉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士兵、下人、婢女穿上盔甲在花园中作战。在这里,他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可以享受战胜的快感,在这里,他勇猛无敌,从不会受伤,当然也是没有人敢伤他。不过以往这个游戏都是适可而止,这次李元吉下手如此之恨,还是头一次。看那士兵抱着肚子,翻来滚去,早有人上前,可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人一蹬腿,已然死了,众人默然。李元吉却是挥舞着长枪喝道:“继续,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战场怎么能不死人?”
见到众人不动,他长枪再次向身边的一个人刺去,凶狠非常。那人自然不甘心就死,慌忙躲避,李元吉却是疯了一样,四处乱刺。李世民大胜的消息刺激的他几乎发狂,他要发泄满腔怒火,长枪挥舞中,李元吉转瞬又伤了两人。
见到鲜血迸出,却激发了李元吉凶残之姓,在他眼前,只有数不清的仇人。他奋力厮杀,兴奋膨胀,陡然间肩头一痛,手臂无力,长枪掉在了地上。
花园中静寂一片,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元吉。
一个兵士枪尖带血,脸色苍白。
原来方才乱战自保的时候,他一枪扎中了李元吉的手臂!
李元吉望见自己手臂冒血,惊骇的大叫起来,声音高亢。早有兵士上前,按住那个行凶之人,窦诞急匆匆的赶到,见到李元吉受伤,也是吓了一跳。
李元吉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众兵士却不听令,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哀。窦诞皱了下眉头,“先把他投入大牢,你们都退下。”可李元吉不听,疯狂的冲过来,一把抢过兵士的刀来,砍了那人的脑袋。鲜血四溢,所有人都是骇然无语,窦诞并非惊奇,显然司空见惯,只吩咐众兵士将花园收拾干净,早有丫环为李元吉包扎伤口,却被李元吉一把推开。他冲到桌案处,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的浇了下去。
窦诞并没有阻拦,实际上,李元吉更过分的事情也做出过。
一坛酒不够,李元吉很快又浇下去第二坛,他不是喝酒,更像是用酒水在洗澡。
等浇了第三坛的时候,李元吉满脸涨红,毕竟他也灌下去不少,他不是酒量很大的人。他双目红赤,脚下飘忽,望着窦诞,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诡异,夹杂着神秘,“姐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窦诞‘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问,“是什么秘密呢?”
李元吉向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这个秘密就是,李世民绝对不是我爹的儿子,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