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之眼里疑惑中带有了诧异,甚至可以说是失望,半晌才微笑道:“恭喜布衣,以后你我一殿称臣,还望彼此照料。”
萧布衣怔怔问道:“黄大人,教书郎莫非是教书先生?”
黄舍人脸色很是古怪。沉声道:“是校书郎,一会儿我再和你解释,我先和陈大人说几句话。”
萧布衣见到二人都是见鬼地表情,不明所以。黄舍人早早和陈彦之出去,不知道嘀咕了多久,萧布衣心中也是嘀咕,都是郎,自己这个狼和员外郎又有多少的差别?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教书,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房门再开,黄舍人一人走了进来。他和萧布衣倒也熟捻,不再客套,“布衣,明日上任,还是我带你去秘书省,那里自有人待见。布衣以一布衣。才到东都,就能荣升校书郎一职,实在可喜可贺。”
他说到可喜可贺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点喜贺的意思都没有。
萧布衣一直到出了客馆和东城,到了外郭立德坊地时候,见到左右无人注意,这才掏出锭银子塞过去,“黄大人。这校书郎一职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其实最想问的不是校书郎做什么,因为就算给他个大将军做,也不过几年的光景倒塌,他最关心地却是为什么杨广说要见他。到现在只是封个小官了事。他自知之明倒是有的,只从陈彦之眼中的失望可知,这个校书郎官位绝对不大,自己上次在酒楼听说那个虞世南是个秘书郎,不知道此狼彼狼哪个更狼?
萧布衣是布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众商人送给他地盘缠颇为丰富,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觉得钱够花就行,人脉最为重要,黄舍人得到钱,自己得到消息,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每次萧布衣无声无息的打点,黄舍人开始还是半推半就,后来和萧布衣熟络了,觉得萧布衣的钱可能是抢来的,也不谦让,这次却是用手推开道:“布衣,你再给我钱,可是羞臊于我。其实,唉,我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本以为你最少官从六品,没有想到圣上只封你个校书郎,我是有心无力,实在惭愧。”
萧布衣笑着把银子放在黄舍人手上,“兄弟明白,黄大人对我的照顾,布衣铭感在内,这事情也非黄大人所定,大人无论如何,辛苦总是有的。”
黄舍人见到萧布衣意诚,不再推辞的接过银子,微微叹息一口气,用力拍拍萧布衣的肩头,“布衣,你若是不嫌弃,不要大人大人地叫,叫我一声大哥就好。”
萧布衣也不推辞,微笑道:“如此最好,黄大哥也不用叹气,人命天定,胡思乱想没有太多的用处。”
黄舍人点点头,“贤弟这种心境,不骄不躁,实乃大才之人。只是你得可敦和裴阀两方举荐,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因为裴阀和可敦虽都对圣上忠心耿耿,可意见总是相左,这次都是举荐一人,为兄都觉得贤弟前途不可限量。可不成想如今只有校书郎一职,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似乎看穿了萧布衣的心事,黄舍人道:“本来圣上要见你一见,不过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今日没有见你,不过我想兄弟总有机会,万勿自暴自弃才好。”
“圣上为什么心情不好?”萧布衣心道,老子就没有见到他心情好的时候。
黄舍人四下望了眼,见到无人注意,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和兄弟你说说即可,你千万别说给旁人。”见到萧布衣点头,黄舍人这才道:“彭城留守董纯本来劳苦功高,平定水的盗贼甚为努力,屡战屡胜,只是如今盗贼却是越来越多。有人诬陷董纯平贼不利,说他怯懦,圣上
丽一事烦心,听到这个,就把董纯押到东都,今日方死!你不见圣上也是好事。不然真地碰到他心情不好,恐怕会有祸事。”
萧布衣怔了半响,暗想这个杨广不是一般的暴戾,有过之臣烹杀,有功之臣车裂,裴茗翠还让自己劝他。那不是开天大的玩笑?!
二人边走边说,黄舍人又道:“校书郎一职官正九品,隶属秘书省,秘书省现在长官为秘书监柳顾言大人,次官秘书丞,属官秘书郎,校书郎,正字。录事等职位。校书郎有十多人,这个校书郎的活儿,主要只校对典籍,要说轻松也还轻松。”
萧布衣差点把脚趾头搬上来算算,才知道自己这个狼还不如虞世南那个狼,并没有失望,只有好笑,“黄大哥,布衣是个粗人,大字都不识得。如何做得了校书郎,不如辞了吧?”
黄舍人连连摇头,“万万不可,圣上心情不好,才封你的官,你马上辞了。恐怕更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参你一本,兄弟可就有大祸上身。”
萧布衣心中一动,“我是才到东都,又有谁会参我?”
黄舍人犹豫片刻,“贤弟,可敦虽然势大,不过是在塞外。而且天高地远,不能保你。不过你是裴阀举荐,只要小心忍让,总有出头的一日。为兄还有他事,也不远送了。”
萧布衣知道他和自己地关系维系在利益上,交代自己几句也是看在银子上,很多地方还是有所顾忌,也不追问,径直回转了客栈。
屁股还没有坐热,袁熙就已经推门进来,“贝兄,今日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你不到。”
萧布衣没有好气,却微笑道:“在下去哪里,难道有和袁兄禀告的义务?”
袁熙没有听出萧布衣地口气不善,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贝兄当然不用向我禀告,可前几日贝兄出口成章,说什么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简直是妙哉妙哉。比起举头红日白云低,四海五湖皆一望两句而言,境界截然不同,却都是绝妙。前者婉约,后者豪放,但出自贝兄之口,都是如此的妙绝天成,妙绝天成呀。”
萧布衣看到袁熙的陶醉,想起自己地确和他说过这两句,当初急于外出,偏偏他揪住自己不放要作诗,所以随口借用白居易的两句,没有想到又把他镇住,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袁兄过奖了,其实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
说到这里地萧布衣说不下去了,他大字不识几个,却去做校书郎,这已经不是量才使用,而有些故意为难的意思,黄舍人说自己要小心忍让,这么说自己做到这个九品芝麻官,一定是有人为难的结果!能和裴阀不对付的人不多,宇文化及当然是其中的一个,那日见到他这个弼马温驾辕,骡子一样的尽心尽力,可却能天天守在杨广身边,可是他在说自己的坏话?
见到萧布衣不语,袁熙还是不识脸色,拱手道:“贝兄,不才昨日苦思冥想,却觉得这两句诗是好的,可时间却是不对,贝兄早莺暖树,新燕春泥说的都是春天的景象,可如今已经到了冬天,莫非这两句是贝兄早早做下了?”
萧布衣头大如斗,想把教飘天文学,空梁落燕泥,贝兄,你觉得我这几句如何?”
萧布衣听到了鼓掌大声道:“好诗好诗,尤其这惓寝忆晨鸡一句最妙,我听到此句,只想马上就睡。”
他说到这里,转身向床榻走去,却被袁熙一把抓住,萧布衣回头的时候,见到袁熙眼中的狡黠,有些错愕,并没有多想。
袁熙却道:“我这燕泥和你春泥截然不同,你的泥是新泥,我这可是老泥……”
萧布衣哭笑不得,应酬道:“袁兄老树新芽,可喜可贺。”
袁熙愣了下才道:“我想出了妙句,还请贝兄再说两句才好。只是为什么每次贝兄作诗,都是只有两句?”
萧布衣叹息道:“我才是真正的不才,说的无非是即兴而,做得了什么诗,所以说了两句后,无力后继。”
“不行,今日贝兄一定要说两句,我现在可是听不到贝兄作诗,一天都是浑身不舒服。”
萧布衣笑道:“那可麻烦大了,袁熙终有一日娶妻生子,恐怕到时候我就不能相陪了。”
袁熙大眼睛一瞪,突然又笑了起来,“我是不会娶妻,倒可以天天和贝兄一起,我只怕贝兄嫌弃。”
萧布衣这才知道麻烦比想像地还要大,慌忙岔开了话题,“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作诗两句。”
“不才洗耳恭听。”袁熙喜道,看样子只恨不能拿纸笔记下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萧布衣吟了两句,倒觉得这两句比较符合自己的心境,见到袁熙目瞪口呆的样子,只以为他被电的不轻,忍不住的问,“这两句袁兄觉得如何?”
袁熙大摇其头,“贝兄你这是做的什么?也不工整,就和卖油郎吆喝的仿佛,这次贝兄的诗可是大失水准,大失水准呀!”
萧布衣一怔,没有想到得到这个评语,不等说话,扮作书童,后为人妻地丫环跑了进来,“小,小公子,大事不好啦。”
袁熙听到大事不好,也顾不得帮助萧布衣纠正错误,只是和丫环耳语两句,已经脸色大变,拱手道:“贝兄,我还有事,不能奉陪,改日再见。”
他说完话后,一溜烟的跑掉。萧布衣长舒一口气,摇摇头向床榻走去,喃喃自语道:“无知小白,李白的大作都说大失水准,我扁视你。你还没有听到我抽刀断水,举杯消愁呢,不然绝对让你惊为天人!”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明白这诗好在哪里,都是生搬过来,人家千古传诵,自然有高人欣赏。如今想想,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地标准,自己还没有把当代诗歌搬出来,不然管保袁熙吐的不想来找自己,坐在床榻上的时候,萧布衣莫名的叹息一口气,“秘书郎,校书郎,卖油郎,九品大员,好大的一个芝麻官!”
倒头睡去的时候,只是想着,弼马温,莫要得意,上窜下跳,就算老子不治你,你也蹦达不了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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