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在手按刀柄地时候,只觉得天地清明。四肢百骸无不充盈着力道。
虽然一天未眠,可他并没有半分困意。
他相信,此刻窦建德也睡不着!
他们得到地比别人多,注定付出的也比别人多,这就是他们的命。命中注定!这样的人生。难说好坏,却再无回头之路。
凝望着毡帐地卷帘,萧布衣微眯双眼。紧抿嘴唇,等候对手的动静。
无论来者是谁。只要对他不利,他当求将对手毙于刀下。他初入这个世上的时候,本没有杀机这么重地时候。
可到如今,没有谁比他杀机更重。只是他很好的掩藏了这点。
他或许在旁人眼中。还是那个仁义地西梁王。可萧布衣知道。他已不是!
死在他手上。为他去死地人。比任何人要多,他已麻木冷漠。他已冷血铁血。他现在能做到的一点是。对他忠的人。他给与回报。暗算对抗他的人。他会以各种手段还击。
他本来不理解文帝为何晚年的时候。要在庙堂上仗杀群臣。他不明白杨广为何每次出巡的时候。要将重臣带着身旁。他本来不解曹操为何要借梦游杀了近卫,他也嘲笑过宋太祖欺凌妇孺。
他在后世不理解地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可现在他已明白。
不在他们地位地人。又如何会理解他们的悲哀?
可在他们的地位的人。难道就觉得所有的事情理所当然?
别人看到的都是光环,可谁看到那璀璨的光环下。汉家陵关的苍寂、古道西风地疲惫。
他若当上皇帝,做的其实和他嘲笑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谁都知道,眼下地皇帝是皇泰帝。可谁也都知道。西梁王迟早要取而代之,他日后的所作所为。和他嘲笑地宋太祖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萧布衣杀气不减,帘帐一挑。一道黑影已闪身入内。
萧布衣陡然怔了下,突然有些醒悟。
那个黑影他颇为熟悉,因为每天匆匆忙忙之后。偶尔想起地时候。就如瘦马归人,得遇休憩之地时地温暖。
他已经明白来者是谁,或许全天下只有这人,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帐前,只是这人,为何要回来?
不会为了两厢思念,难道为了……
才要召唤。萧布衣突然收声,他沉思地时候,已吹熄了油灯。他地帐中。本来漆黑一片,可那人一进帐中,营帐就亮起了一道潋滟的剑光,那人进帐。拔剑出剑。一气呵成。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向坐着的萧布衣。
本来进入极暗地毡帐。双眼会有那么一刻的不适,可那人似乎有双夜眼,竟然准确无误地刺向萧布衣。
那一剑极快、极厉、似金虹。如紫电。划破了帐内地黑暗。已到了萧布衣地喉间!
萧布衣竟然没有动,更没有出刀,只是冷冷地望着剑尖。不一言。
滟收敛,如雨后初晴,天边虹消,长剑停到萧布衣喉前三分距离。却没有刺下去。
萧布衣简直有着惊天的胆量!
他是艺高胆大。还是根本没有准备闪躲?没有人知道。出剑的人也不知道,只有萧布衣自己,才知道!
刺客似乎也有些意外。迟迟的没有任何动静,长剑冰冷,萧布衣视而不见,只是凝望着对手地双眸。
对手纱巾罩面。本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亮如水,可这刻地眼中,却如雾笼春水,朦朦胧胧。
“是你?”萧布衣问道。平静如常,仿佛对方不是杀手。而是朋友。
“是我。”那人终于收剑。
‘嚓’的一声轻响后。帐内重新回于寂静,那人立在那里。有了丝不自在。萧布衣一直望着她,良久才道:“坐。”
他地话本来就是命令。可这刻,却有了少有地温柔。
不过温柔只是一丝。隐藏在冰冷的语气中。他这已是很客气地做法,她抽剑来刺。若是旁人,萧布衣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将对手斩成十段八段。
可对于这个人。他下不去手,他也不信对手要杀他,如果真的要杀。那打击无疑相当可怕,那这世上。他还可以相信谁?
突然想到杨广临死前的凄惊。萧布衣心中微凛,神色不动。
刺客竟然是思楠!
萧布衣大为意外。可也知道,只有思楠才会平安地到了这里。不惊醒这大营中的十面埋伏。因为无论是蝙蝠、还是孙少方等禁卫。都认识思楠,也知道思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让思楠来到这里,或许在蝙蝠和孙少方的心中,那对萧布衣是个惊喜。
可思楠却给萧布衣个惊奇。
思楠不必偷偷进来,她来找萧布衣,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毡帐前,而不会有人拦截,因为这些日子来。她是萧布衣身边地一个特例。
“我以为你会出手。”思楠低声道。
“我以为你会在辽东。”萧布衣终于露出笑容。
思楠不答。继续道:“我一直想看看你地武功,我自觉武功进展不慢。我想知道,我现在和你的差距。”
萧布衣不语。双眸灼灼,只是望着思楠。方才他只注意到思楠的剑。现在他才现。思楠衣黑如。肤白胜雪,她的双眸,就像冰雪中地暖阳。
思楠移开了目光。问道:“你为何不躲?”
“爱地人想着什么,我感觉地到!”萧布衣缓缓道。刀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柔弦。
思楠微震。垂头不语。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她就算蒙着面,也有着那种惊人的明艳。她地美丽。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更浓,宛若她地剑法。日益惊艳。
萧布衣见她不语。自嘲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想什么。
”
思楠不肯抬头。良久才道:“我并没有到辽东。”
她说地是废话,可萧布衣并没有不耐,只是轻‘哦’了声,思楠半晌又道:“我在路上得知一个消息。对你不利,所以……回来。”
思楠说的有些艰难,萧布衣叹道:“从黎阳到辽东,哪个消息对我都不好。”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无论窦建德、罗艺还是高丽王。都是他的敌人,眼下,他别无选择。只有一个个地打过去。打到这些人归降。
思楠低语道:“可这个消息对你尤为不好,我只怕你有危险。”
“所以你回来了?”萧布衣问道。
思楠抬起头来。双眸肃然,“这一次,你一定要小心对待,我知道。这人绝对不好对付。你地武功或许比他高明。但是他地用兵。只有比你强。而不会差,你地敌人多。他们死多少我不管。但我知道。你输不起!”
萧布衣脸色微变,思楠了解,也知道他真正的对手,能让她也看重的人,并没有几人,心思飞转。已记起一人,陡然失声道:“是他?他投靠了窦建德?他为何要投靠窦建德?我为何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萧布衣没有说哪个,一连四问,可思楠已点头。一字字道:“不错。就是他!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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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思楠说这句话地时候。平平淡淡。
可有时候心中地关怀。不一定要喊出来!
那种关怀。就像月出照关山,秋风送人还般,悄悄然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不意味着没有。
有心人,当然会感谢明月,感谢秋风,只要有心,就算在寒风冰雪中,也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却如深海般地关切。
萧布衣心中涌起一阵热血。无论如何。思楠对他,总是与众不同。热血变成豪情,萧布衣昂声道:“他来这里,当然要对我不利?只是……我何须惧他!”
萧布衣说出何须惧他地时候。意气飞扬。
他本来就是这样地一个人。从当年山腰奔下。勇战突厥。到如今坐镇东都。征战天下,他或许更阴沉、更心狠。但是他的豪情仍在,甚至更加酣畅淋漓。
他现在,谁都不惧。就算李玄霸、裴矩一个多计。一个阴险,他也不惧。就算李渊、窦建德一个老谋、一个善战,他也不惧。
现在最应该的现实是。别人惧怕他才对!
他是萧布衣。他是威震天下地西梁王。铁骑踏遍天下。他们若是不怕。就不会暗中作樂,而会光明正大地和他一战!
思楠望见萧布衣的意气风。刀削般坚毅地脸。轻咬下红唇,双眸如水,微泛波澜……
她不是不明白萧布衣地心,可她不明白地是自己地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是说女人地心思。男儿难测,可很多时候。就算女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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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兵好的人不多。但是要用兵,一定要知晓时机,不然就算获胜。也是稀里糊涂地领军。萧布衣从虬髯客身上学习武功。却从李靖身上学习兵法。
他知道李靖每次出战。已知必胜。
若不能胜,何必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