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文彦博怒气冲冲的走进相值房,将从银台司拿到的贺表副本,重重甩在韩琦的桌案上:“上面怎么会有我的署名?”
“我帮你署的名。”韩琦像在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头都懒得抬。
“果然如此!”文彦博又怒又惊道:“你怎敢如此妄为?”
“别着急么。”韩琦似笑非笑道:“不过是一份贺表而已,何必劳师动众?不光你的,醉翁的名字也是我帮着署的。”心说我要是不用这法子,你这个老滑头死也不会签的!
“这单单是份贺表么?”文彦博愤然道:“分明还是逼官家立储的檄文!”
“是又如何?”韩琦冷冷道:“横竖贺表已经上去了,若文相有不同意见,可以再单独上表申明么!”
“你……”因为官员们很狡猾的没有具体说立谁,只是要求皇帝遵守承诺,韩琦料定了文彦博也没法唱反调,这才敢代他署名的。谁知文彦博只是一怒,转瞬便镇定下来道:“==我自会上表的。”
“悉听尊便。”韩琦冷笑道,倒要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
出了韩琦的值房,文彦博便直奔福宁殿求见。
赵祯见了他,劈头就问道:“政事堂的贺表,也是相公的意思么?”
事已至此,文相公只能一脸无辜的表白道:“名字是别人代签的,我事先真不知道。”
赵祯一听,面色缓和道:“那相公的本意是?”
“微臣认为,立储既是国本,又是官家父子之事。如今官家春秋正盛,对国家来说倒不是迫在眉睫,所以陛下还有斟酌的空间。”得了富弼的指点,文彦博才如此有底气,毫不犹豫道:“总之全看官家的意思了,若官家想要立即立储,微臣就支持;若官家觉着还不成熟,微臣就帮官家缓一下。”
“嗯。”赵祯面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大感受用,暗道文相公在洛阳坐了几年冷板凳,倒是变得可爱了不少。点点头道:“不瞒你说,寡人现两年时间,还不足以考察清楚。本来以为庆陵郡王是上选,谁知道又爆出了二股河的事情,叫寡人好生不放心。此案不查清,寡人怎能把大统传给他?”
“陛下的意思是……”文彦博明知故问道。
“先缓一缓吧,待二股河案查清再说。”赵祯道。
“是。”文彦博点头应下。其实案情并不复杂,就是赵宗实立功心切,罔顾要求,超期施工,致使水泥失效,大堤出现隐患。而监工的赵从古、验收的监察御史,也都出现了失职,最终酿成了秋里的决堤!
这是谁都知道,但是想要查实,让人无话可说,却又千难万难,哪怕是文彦博都不敢打包票。
“那眼下这关怎么过。”赵祯又问道:“爱卿有何高见?”
“微臣在洛阳时,曾与冇邵雍邵大师交往,听他说起,明年是壬寅虎年,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白虎之年。”文彦博压低声音道:“明年地支寅木皇后强克天干皇帝戊土,戊土失其职责,故是大凶之年,这样的年份立储,要么不能考终命,要么就会妨害到国家……”
“你的意思是?”赵祯有些明白了。
“只要能拖过这一个月去,便能名正言顺的再拖一年了。”文彦博好整以暇道。
“拖过这个月的话,不成问题。”赵祯缓缓道:“毕竟约定的日期还没到,寡人可以宣布腊八之后斋戒一段时日,以沟通天地祖宗,请示立储之事。”
“该当如此。”文彦博点头道:“待结束斋醮,便要过年了,年前钦天监布黄历时,再顺理成章将白虎之年抖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赵祯有些担忧道:“拖延之意也太甚了吧?”
“无妨,只要拖到明年,谁也不敢再嚷嚷着立储,因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文彦博顿一下道:“不过为免出什么乱子,还是需要安抚一下的。”
“如何安抚?”赵祯问道。
“不如给庆陵郡王一个令人充满想象的官职吧。”文彦博道:“比如知宗正寺之类……”
在大宋朝,要确立储君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和普通官员一样,循序渐进一级一级的升,才能升到皇太龘子的位置。而以皇子身龘份知宗正寺,通常被视为通往金光大道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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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议定之后,赵祯便宣布,将在腊八沐浴斋醮,为太龘子事闭关数日祭告天地祖宗。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百官并未怀疑有它……但韩琦例外,他实在是担心文彦博给赵祯支了什么损招,把自己好好的生意搅黄了。
于是他一声令下,一大票亲信便忙碌起来,开始寻找任何不利因素。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后,钦天监监正前来禀告说,明年是所谓的白虎之年,尽管朝廷的历法并不讲究这个,但明年是大凶之年,在民间已经深入人心了!
“原来如此!”韩琦立时明白了文彦博的馊主意,便径直往福宁殿求见官家。
“官家正在斋醮中,相公还是再等几日吧。”胡言兑笑着阻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