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带了警告的意味了。
银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底有种发毛的感觉。
此刻,不论是公堂上的人,还是外面的百姓,全部都将目光集中在这个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似乎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看着过,很是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草民的意思是草民要状告的不是白家酒楼的负责人。”
“什么?”左义失声问出口,问完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敛去诧异的神色,重新恢复威严的面容来。
银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力道在一点一点的加大。她终于知道为何心里会发毛了,竟然是出在这个人身上。银老夫人目光狠狠的钉在那个中年男子身上,似乎那个人只要说出任何违逆她的话语,她的目光就能将他燃烧成灰一般。
“你不状告白家酒楼,那你来做什么?”左义的语气极为严厉,几乎就是呵斥了。
“草民是来状告银家的。”那位中年男子此刻倒是不惧了,大声的说了出来。
全场哗然。
银家!又是银家!
银老夫人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个中年男子,她需要冷静一些。事情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站在银老夫人身边的银管事,此刻全身都在冒冷汗,怎么会这样。明明当时交代得好好的,如何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银管事满心恐惧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银管事颤抖的抬眼看去,就看到了银老夫人那冷漠道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眸,全身瞬间僵硬。
“去郊外的庄子,将那些人给带过来,看来今天是用得上了。”
听到是这事,银管事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悄悄的从后堂离开了。
公堂之外的百姓再次不受控制的议论开了,竟然又是银家。银家这是作死的节奏吗?不对,应该说是人神共愤了,大家纷纷都出来指责银家了。瞬间,那些百姓看向银老夫人的目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是敬畏,如今却是不齿。这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银老夫人极为不舒服,心中对安言对苏家的恨意再次上了一层。
苏家那边的人则是大喜,苏老太太这下倒是真的挺放心的了。小三子的媳妇素来就是聪明伶俐的,看来今日不仅能够脱险,更是能够让银家狠狠的栽一个跟头呢。
左义快速扫了扫呈上来的证据,全部都是关于银家捏着中年男子儿子的赌债的把柄,然后威胁其自己带上砒霜,去白家酒楼自杀。谁知道这个人不甘,暗暗的留下了证据。
左义面皮抖动了几下,这件案子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此刻很想暂停审案。但是公堂之外围着的那许多百姓,却是不会答应的。左义压下心头那些负面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对着中年男子说道:“好,你状告银家威胁你儿子于白家酒楼自杀,并且保证所呈上来的证据属实,可正确?”
“是。”中年男子这下老实的应了。
“好,下一个。”
左义希望银家办事能够靠谱些,否则这件案子根本没法审理。
“……民妇同样状告银家谋害我儿子的性命,求大人为民妇的儿子伸冤。”
“……民妇同样状告银家谋害我夫君的性命,求大人为民妇的儿子伸冤。”
……
左义希望的奇迹没有出现,倒是苏家那边期待的奇迹出现了,二十个死者家属全部指证银家,并且呈上了相应的证据。皆是有着银家标记的银子,或是书信什么的,最狠的就是几封死者留下的血书。二十个,整整二十个人,无一例外,全部指证银家!
左义觉得一瞬间头都大了,尤其是越听到后面,他越是麻木。
银老夫人面色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陈述而越来越阴沉,到最后那张面容简直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类的表情了。那种骇然的面目,。实在是吓人。幸亏,此刻那银管事不在,否则银老夫人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拐杖敲死那个办事不利的。不对,这已经不能用办事不利来形容了。如果不是绝对信任银管事,银老夫人她自己都要怀疑这个银管事是不是苏家那边的奸细了。瞧瞧这办的是什么事情,就是派一头猪去,也要比他办得好吧?
银老夫人肺都要被气炸了,但却是毫无办法。
外面的百姓此刻议论起来都没有顾忌了,一个个都有些疯狂了。
“天哪,这个银家,简直丧心病狂,必须严惩。”
“这等恶人,实在是闻所未闻,为了区区利益,竟然害死那么都无辜的生命。”
“这样的人,斩首都算是便宜他们了,就应该凌迟处死才是。”
“对,以后我经过银家都要绕路走了,想想都觉得全身发冷。”
“简直是视人命如草芥。”
……
跪在地上,始终不言不语,极为安静柔顺的安言此刻面上却是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这就气着了?可是,还没有结束呢……
左义面色很是难看,目光不善的看向银老夫人。都说这个老太太手段不敢,心狠手辣。只要出手,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接收到左义的视线,银老夫人此刻也是有苦难出。这会冷静下来,他也是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键了。想来苏家早就和那些死者家属联系上了,而那两天苏家和银家起的冲突,看来完全是障眼法,让她疏于防范,还真以守住大门就可以的?结果,人家早就在银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只有她还蒙在鼓里面而不自知罢了。如今,这么多的证据和证人证词,她银家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银管事已经去找那几个伙计了,他们还是非常可靠的,必须让他们咬住安言和白思远。这样一来,等会银家这边再推出一个小管事,相比而言,还是苏家损失大。银老夫人在心中噼里啪啦一通计算,觉得还是有机会扭转秦坤的。
正在银老夫人这般算计的时候,那银管事也是再次悄悄的回到她身边了。
看到银管事,银老夫人目光一亮,但同时很是疑惑:“怎么如此快?”
这里到郊外的庄子,一来一回,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时辰。而如今才过去大半个时辰而已,未免太快了。
银管事却是笑着禀报道:“赶巧了,小人去接他们,恰好在城门口遇到了。他们觉得不放心,过来看看。”
银管事回禀完,银老夫人面色一松,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倒是不错。
等等,这些个伙计哪里会想得到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不好,他们……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来,衙役已经将那五个伙计给带了上来。
“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左义以为这是银老夫人的后招,立刻来了精神。
“草民五个乃是白家酒楼的伙计,来此却是来自首的。”
自首,左义眉头轻轻一皱,银家这是要弃车保帅,让这几个小卒子认罪吗?左义一时心头很是烦躁,得罪了苏家,结果还什么都办不成,真是晦气。
但是,既然已经和苏家结盟,就再没有了回头的可能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草民等的家人性命都捏在银家手上,银家以此来胁迫草民在酒楼客人们的酒里下毒。求大人念在草民们乃是为银家所胁迫,网开一面。”
左义蒙了,这不是银家的后招吗?如今看来哪里是银家的什么后招,这简直就是压死银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银老夫人面色一沉,极力的要保持冷静,但身子还是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银紫芙压根紧咬,面色惨白,目中怨毒之色浓如阴云,恨不得将安言千刀万剐。为什么会这样,如今这番情境,倒是银家弥足深陷了。银紫芙本来身上就有伤,还很是虚弱。如今又被这般气怒到,顿时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住。幸亏身边的李玉竹扶着,否则可能真的会因为无力支撑,而跌倒在地上。
“没事的,天网恢恢,疏而不露。那苏家做出这等恶事,竟然还敢嫁祸给银家,实在是无耻之极。”李玉竹被银紫芙成功洗脑,已经是完全站在银紫芙这边了。即使此刻看着证据确凿,他也是相信身边的银紫芙。
银紫芙原本阴云密布的心,被李玉竹的这句话而化解了一些。
接下来,则是五个伙计将具体情况陈述一遍,然后呈上证据。
此刻,一切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证据确凿,一切乃是银家所为。
银家分了两手,一个是胁迫其中的十五个人自杀,另一个就是收买酒楼的伙计让其下毒。结果,两边的人马都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或是自首,或是说出真相,彻底的奠定了银家的罪行。
一切已经很明了了,外面的百姓此刻皆是屏息以待,不再讨论,等着左义做最后的决断。
左义心里怄死了,到最后竟然要治银家的罪,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没办法,左义目光悄悄扫向银老夫人。
银老夫人知道此刻是需要交人出去的时候了,她立刻侧头看了银管事一眼,那一眼满含威胁。
银管事整个人都傻掉了,老夫人的意思是要自己顶罪?他不想,他还想长命百岁,还想要享受无数的荣华富贵呢,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但是他是家生子,家里老子娘还有媳妇孩子的性命都捏在老夫人的手上,若是他今天胆敢忤逆老夫人的话,那么他所有的亲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为银老夫人办事不短时日,对于银老夫人的心性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银管事心中万分纠结,想到了家里温婉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心中万分凄凉。
左义等了一会,结果银家那边没有动静,顿时心中也怒了。他已经给她机会,给她时间了,结果竟然还不配合。顿时,左义愤怒的一拍惊堂木,正要开始进一步的审理。
银管事原本还在犹豫,结果被这么一声惊堂木直接给吓到了。一个机灵,就冲出去,跪在了堂下。
左义看到银家有人出来,面色才好了一些。
“小人银魁,乃是银家的管事。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小人所为,主子们并不知情。小人只是看到白家酒楼抢了银家酒楼的生意,所以自作主张,谋划了这一切,想要为主人排忧解难而已。对此,主子们一点也不知情。”
银管事一认罪,公堂外的百姓们却是个个惊疑,真的只是一个小管事做的?
安言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了,眸光轻转,满是流光。此事,还没完。
左义指着左义对着那些状告银家的人问道:“和你们联系的是否此人?”
“对。”
此刻,不论是死者家属还是酒楼伙计,皆是点了头。
左义面色微松,总算是有一件正常的事情发生了。
银老夫人此刻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微垂,不想去看了。她怕自己不小心看到苏家那些人得意的嘴脸,会被气到。
“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弄清楚了。下面,本官……”
左义开口,就要总结案情,然后进行宣判了。可惜,话说到一半,被人截断了。
“大人,当时这个管事可是说了,一切皆是银家小姐银紫芙谋划。所以主谋乃是银紫芙小姐,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轰!
银紫芙觉得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这怎么可能,怎么突然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了?
随着一人出声,其他的人无论是死者家属还是伙计,均是纷纷附和,一致将罪名给放在了银紫芙身上。
银紫芙猛然转头,看向安言,就看到她嘴角微勾,目光含笑的看着自己。瞬间,她全身凉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