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被妖魔挖起、搬走的消息,很快传入沈河耳中,掌门人潸然泪下;离山被装入钵盂,变成一方漂亮盆景的过程,蛮子扶屠亲眼目睹,忽然,扶屠厉声狂笑!
扶屠是什么人?
从前是个蛮子,不久前变成个疯子,这七天里他时哭时笑,时跳时骂,现在又戾笑响亮,墨僧早都见怪不怪了。
不见怪,但是该哄还得哄,哄得他开心了就能问出第三截墨剑的下落,是以水镜和他一起笑:“圣剑神尊因何笑?”
水镜一笑,所有墨色僧侣都跟着一起笑。
笑容欢愉,可所有墨僧脸上的欢愉加在一起,也比不得扶屠的快活,蛮子笑得虐戾非常也笑得开心非常:“秃头,这次你可真惹祸了。”
惹祸。
这个两个字不新鲜,这七天里水镜数不清扶屠说过这两字多少次,来来回回也不外一个意思:和尚们敢把扶屠装进网中,这是对圣剑不敬,会遭天谴。
可是这一次,一样的‘惹祸’,不一样的说法,蛮子的疯话和尚听不懂:“美人配英雄啊,哈哈,英雄配美人!瘸驴配破磨啊,破磨配瘸驴...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镜是和尚的扮相,真色的信徒,无论怎么看都和美人、英雄、瘸驴、破磨没有半个大钱的关系。
若是其他时候有人对水镜说这等怪话,直接一道神通打碎身魂,疯话而已,水镜才没兴趣追究,可现在情势不同,水镜耐心笑着:“仙君神谕,大玄机也是大智慧,还请仙君指点内中深意。”
“深意?美人只配英雄睡,破磨只配瘸驴来拉...这就是深意了。哈哈...你不配啊,你们都不配!”扶屠笑得开始打跌了,双手捂着肚子。
自从圣剑俯身,扶屠的疯话就没停歇过,可唯独这几句话,疯得不着边际。
水镜含笑,正想再凑趣追问。不料扶屠突然收敛了笑容,就那么一瞬间,从疯狂到平静,从呆傻到智慧,从地上打滚的疯癫到稳稳站立的从容,扶屠声音冷得入骨:“你配么?”
水镜稍觉惊讶。但不觉异常,疯子嘛,都是这个样子,脱口欲问‘配什么’,但这次仍是不等他出口,远处就传力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他不配。”
所谓远处,几十里外。
在凡人眼中是很远了。与修家而言近在咫尺。
声音来源:山腰之上、峰巅之下,果先与辰光等不肯受墨色侵染之人所在的那座小小院落。
水镜返回中土时候,果先已经晋入菩提真境,是以水镜与果先虽有数百年相处,却始终不曾听过小沙弥真正讲话,水镜不识得,那声音来自果先。
但识不识得是一回事,听不听得出声音来处又是另一回事。
水镜愣。旋即惊,而第三次,不等他开口说话传令查探,疯子扶屠又开口:“离山为护世之地,岂容妖孽把持。把离山装进钵盂?你不配。”
苏景说话同时,果先的声音也告响起:“弥天台为慈悲地、神圣地,岂容妖孽把持。占有这佛祖殿堂?你不配。”
两句话同时响起、同时落下。而话音尽末瞬瞬,即为巨响炸碎于弥天台瞬瞬......巨响贲烈,如天崩地裂!来自钵盂的巨响,装离山的钵盂。
钵盂为宝。否则何以容纳八百里山;钵盂是水镜的法器,从他还是人间小沙弥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千年万年。水镜初拜墨色时,为显本领,主动请命去剿灭一方天地,到那世界钵盂一招,那座天地都被钵盂收了、融了、化了,乌有。
仙佛之器,贴身重宝,却就此崩碎!
猝不及防之下灵宝被毁,水镜妖僧心神巨震、哇的一声怪叫,一口鲜血喷出......钵盂本来安安静静地摆放一旁,根本没人碰它一下,又怎么可能破碎?
怎么不可能,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钵内装离山,离山突兀‘造反’、突兀暴涨。
是离山,撑裂了、炸碎了妖僧的宝物!
钵盂碎,离山出!
又何止炸碎了钵盂,那离山八百里广阔,那离山八百里神剑——神奇之山竟化作神奇之剑,八百里剑,呼啸惊鸣,一飞冲天再陡转急下,轰杀妖僧!
剑出离山。
剑已出山,征战八方;而那空空之山,此刻也化一剑,离山化剑!
剑出离山,剑即离山。
同个时候,万里遥远,离山掌门人沈河热泪滚滚,跌坐于云驾,大哭。
离山沈河,天崩于面前不变色之人,于此一刻痛哭失声:“申屠!显灵!申屠!吾弟!”
十四天前,镜、花僧攻袭离山剑宗,申屠灵灵收炼至宝‘第一滴雨水’恶战妖僧,妖僧败逃后申屠灵灵受不住宝物反噬,命丧离山库。
他做过错事情,犯下无可挽回罪孽;他是离山长老,即便迷途知返已晚,他仍是离山长老。
任夺曾是离山长老,舍身入魔去,不惜声名;
贺余曾是离山长老,以我仙途换乾坤气运,不惜性命。
申屠灵灵也是离山长老......还需要再解释么?离山长老,离山真传,离山弟子就是最好的解释了,申屠为了离山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