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叟站在那半人高的桌子后,一拍惊堂木,毫无废话,直奔主题:“我今日所讲乃沧庭派前任掌门,人称‘妙笔公子’的云海。众所周知,七日前,云海毫无预兆地突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弟云深。而之后,便失去了踪迹,至今下落不明。据沧庭派弟子所言,云海曾在八日前接到‘勾魂青蔓’。是以,云海极有可能已成了‘勾魂青蔓’的蔓下亡魂。”
失踪了?青蔓铃夹菜的手不由一顿,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想要再听些消息,却见那边已开始详述云海的身平。
“云海,二十年前拜于沧庭派……”
青蔓铃继续吃着饭,一边随意地听着。偶一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男子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自带冷漠;女子一身浅杏仁色的坠地罗裙,头上也戴了同色的斗幔,将她精致完美的脸蛋遮了个严严实实,却越地引人遐想。
“怎么就回来了?”青蔓铃斜眼看向二人,有些奇怪地问。他们是午后出门的,说是弋蘼一直都不曾好好看过外面的风景,如今在青蔓铃的帮助下易了容,掩了金,遮了蓝眸,少不得一偿夙愿。是以,青蔓铃一直以为他们最早也该傍晚临夜了才回来,况且这里的夜才是最美最值得一看的风景。
“麻烦!”潜渊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青蔓铃知道,这不是感叹词,而是一个名词:他们遇到麻烦了。
她淡淡地一挑眉,表示询问。如此简单普通的动作,潜渊倒也完全理解。似乎在见过那双碧墨梦瞳之后,两人的默契一下子多了很多。“净寒寺,一个奇怪的女人。”
看到潜渊皱着眉,一脸无奈郁郁的表情,青蔓铃哑然失笑:“难不成她看上你了?”
看着潜渊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更加难看,她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难不成是真的啊?”一旁的弋蘼斗幔下的头点个不停,清清爽爽地说道:“是啊是啊。”
青蔓铃闭上嘴,忍得肩膀直抽。当潜渊冷冷地说了句“想笑就笑”时,她终是放声笑了出来。清泠欢愉的笑声像铃音般美妙,感染了潜渊,竟让他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这,是潜渊第一次因着青蔓铃本身对着她笑。弋蘼望着笑得肆意,神采飞扬的青蔓铃,有些楞神,呆呆地说道:“青蔓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青蔓铃爱怜地隔着斗幔,伸手点了下弋蘼的鼻子:“我又不是第一次笑,难道我以前笑得都不好看啦?”
只是随口一说,弋蘼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嗯,青蔓姐姐以前也笑,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笑得这么好看。以前姐姐的笑,总好像假假的,怪怪的……”
听闻此话,潜渊立刻拉住了弋蘼的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而青蔓铃的笑脸已是不由自主地一僵。她随即敛了笑意,又恢复成一直以来淡淡的表情,嘴角轻扯,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低低地道:“是吗?”
潜渊有些迟疑地开口:“小弋她……乱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弋蘼也敏感地觉察到了青蔓铃的不对,呐呐地道歉:“是啊,小弋乱说的,姐姐你不要难过。”
不,不是。你说得很对。青蔓铃轻眨眼睛,不让眼中不知何时盈满的泪水流出,牵动嘴角,笑了笑:“你们还没吃过晚饭吧,一起吃吧。”随即高声喊道:“小二!”
晚饭过后,青蔓铃随便找了个理由一人跃上了屋顶。她双手枕于脑后,面朝夜空地躺着,将思绪放开,融入自然,感受着凉风习习,蝉鸣阵阵,感悟着天空无垠,大地广阔,纷乱的心情一点一点沉淀,头脑也渐渐归于清明。
屋顶的妙处……说到屋顶,她就会不自觉地想到那抹月白之色。初见时害她落水,再见时扰她睡眠,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还会有怎样的恶梦。才这样想着,她又骇住了:该死的,怎会想着下次再见,该是永不再见才好。
感到有他人的气息,一股带着冷意的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青蔓铃放松身子,淡淡地道:“坐。”
潜渊也不客气,依言在她身旁坐下,随即学着她的样子躺下,闭着双眼,感受着这夜的宁惬。
两人一时都再无言语,浅浅的静弥漫在周围,自有一种安祥温馨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青蔓铃那清泠浅淡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依旧是冷冷的声音,只是在这夏夜和煦的风中,听上去却也带上了些许的暖意。
青蔓铃微微一笑,回了句:“我也知道。”
盏茶时间的静默后,青蔓铃的耳边飘起了潜渊低低的话语:“身穿白麻儒衫,戴一木纹面具。”
“哦?联系?”
“断了。平水是最后一次交易,平水的命换医怪的行踪。”
青蔓铃又是轻微一笑,却带着些嘲讽的意味:“结果呢?”
“没有。”
“若是有倒怪了。”她讽刺一句,续又幽幽地道,“医怪,他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若非如此,哪来这么多的事。
……
“谁?”青蔓铃猛地睁眼,青蔓立刻甩出。当两人从屋顶上跃下时,门外那鬼祟之人早已被青蔓缠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青蔓铃压低着声音,冷冷地喝问,迫人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散出来。
潜渊是直接冲着弋蘼的房间跃下的,进门,见她依旧睡得香甜才安了心。
两人点了那人的穴,把他拽入潜渊房内。潜渊点了烛火,回过头一看,不由低呼:“是你?!”
青蔓铃正在倒茶,闻言侧看他:“认识?”
“嗯。”潜渊将烛火放到圆桌上,随手拿了那杯茶仰灌下,转眼看到青蔓铃定定地望着他,满脸的惊愕,才反应过来刚才喝的是青蔓铃的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杯子放下,倒满茶,然后递给她,当作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