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面有难色:“公子,你知道我是个实诚人,而这泥鳅却狡诈多计,有些手段不用不行,而用了之后,难保它会叫唤出声。”
被捆在地上的泥鳅一听,浑身打个冷战,赶紧张口吐出一串妖语。
陈三郎问:“它说什么?”
雄平听得真切,连忙做翻译:“公子,它说不用审,且容许它变为人身,问一句,答一句,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陈三郎哑然失笑:次次都这样,看来妖族比人还要怕死得多。
他却不知道,这些底层妖类千辛万苦,才开窍明智,实在极其珍惜此身。
一刻钟后,泥鳅就把该说和不该说只要是能说的,统统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最终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让陈三郎感到啼笑皆非。
原来这泥鳅来泾河做检查,并非出自大统领蟒妖的授意——皆因这条蟒妖年前便闭关修炼,突破瓶颈,起码得两三年才会出关。
水域的管理,本就松散,大统领这一闭关,下面的水族妖类就更没人管了。虽然大的纰漏不敢做,可小的手脚却前所未有的多。
比如上次雄鱼精走门路获得玉符敕命,便是钻了管理上的漏洞,根本就不是蟒妖批准审核的,而是下面掌管的人收了好处,私自弄出来的东西;又比如这次泥鳅出行,就是举着“例行巡视”的幌子,到下面各河神庙里打秋风,狐假虎威,获取好处。
听完之后,陈三郎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禁想起俗世衙门“钦差满天飞”的怪现象。
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阿和,你带着他到大人那里去,由她落。”
蟹和一听,有些不情不愿,要是敖卿眉对泥鳅种下禁制,那不等于说自家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吗?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可就没水喝了。
想着,就朝雄平打个眼色。
雄平也是个乖巧的主,当即道:“公子,这泥鳅惯于披虎皮做大戏,狡诈如油,不如一刀杀了,落个干净!”
陈三郎喝道:“我知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你家大人自有分寸。”顿一顿,说道:“就算收为己用,也不会放在泾河,你们明白了吗?”
两妖面面相觑,还是螃蟹领悟得最快,面有喜色:“好,我这就押送它走。”
过不多久,雄平也明白了:这泥鳅不管怎么说,也是蟒妖大统领手下有名有号的一个家伙,要是贸然被杀,难免引来变故。不如收了,再打它回去,等于在蟒妖身边安插了个眼线,日后或者有用得着的地方。
想到这一层,满脸敬佩之色,对着陈三郎一竖大拇指:“公子,高,真高!”
解决了这一桩事,陈三郎继续去视察建设事项。
由于属于起步阶段,万废待兴,人力物力都不具备,全盘计划,当前只能先勾勒雏形。
主要有三块。
第一是田地生产,这个没甚好说的,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然这一块还有着许多能改善的地方,眼下却不急着弄,当徐徐图之。
第二,建立族学,这个由杨老先生负责;夏禹王朝重教育,社学族学之类,大都属于私人组织,无需公家拨款,衙门乐见其成,只要不宣扬反动的言论事物,就不会干涉管制。
对于族学,陈三郎颇为看重。知识改变命运是老生常谈,学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他另有打算,准备把族学细化,多学科化。不仅办明经科举,还要办工农技术等。
当把这个建议向杨老先生提出时,老先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陈三郎这个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在这个世界,匠人——不管什么匠,包括医生,但凡吃技术饭的,身份地位都颇为低微,被人看不起。
万物为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才是主流,士子之外,轮到农民,商人又次之——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家财万贯的商贾宁愿倒贴巨额嫁妆,也要找个有功名在身的女婿的主要原因。
现在陈三郎办族学,却要设置各类技术科目,这不搞笑吗?
天下私塾官学多矣,但基本没有哪间会设立这样的学科,实用些的,就是算术了。而对于工匠而言,他们的技术传承主要是父传子,子传孙;或者是收徒弟,两个方式,很少会拿出技术,广而告之的。
思维的改变最为艰难,所以陈三郎只是提一提,没有和老先生争辩。
第三:建立村庄坞堡。
由于选址在城外,荒郊野岭之地,那么就需要做好应对贼寇进犯的物理防御准备。普通住人的农舍,简陋点没事,反正只是临时建筑,可一旦真正创建村庄的时候,布局设置,一丝不苟,用材用料,都不能含糊。这样的话,就算遭遇乱世,族人家人们都具备自保的力量。
这三块是根基,至于锻炼壮丁那些,属于更远的筹谋了。
陈三郎心头掠过诸多构思想法,然后每一个想法都用笔记载下来,写得清清楚楚,最后将纸张装订成本。
这一本册子,便是所有计划的蓝图所在。等有了钱,有了相关人才,便可逐条逐条实现,把构思变作事实。
真是期待那一天能早日到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