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味在襄州展,只怕难成大气候。
所以哈总管就和胡力迭护法商议,来洛阳展。一来是洛阳地广人众,破适合传教;二来洛阳聚居有许多世家门阀。当年家族和家父,和许多世家往来密切,如果能获得这些世族的支持,对于我们的反隋大业会大有裨益,所以在去年,抵达洛阳。”
朵朵没有任何隐瞒,但一双明眸,却紧盯着言庆脸上的神情。
她希望能够从言庆的脸上,看出一些他的心思。
只可惜,论起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朵朵哪怕再修炼个十年,也未必能看穿言庆的心思。
说完这些话之后,朵朵的心里,突然间好一阵轻松。
她轻轻的出了一口气,“阳山的两头蛇,本名郭孝恪,是阳翟人。于大业二年加入白衣弥勒,为偃师府将军。哈总管命他在阳山聚众而起,一方面是收拢流民,另一方面是为了将来起事时,可一举攻克偃师,引山东士马杀进洛阳。
只是,没想到他会……
我和哈总管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我是清明后抵达洛阳,才一到洛阳,就听说你遇袭的消息。小秀才,这件事真的是一个误会,我此次来,是要向你道歉。”
这一番话说完,朵朵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脑袋。
郑言庆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乌黑的秀,“我当然知道这事情和你无关,你又何必向我道歉?而且,我猜想你这一次,一定是偷偷跑出来,对不对?”
“啊,你怎么知道?”
朵朵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郑言庆。
言庆笑了笑,“若我是哈士奇,断然不会让你过来告诉我这些事情。”
“可是……”
“朵朵,你信得过我吗?”
朵朵楞了一下,旋即用力的点点头,“小秀才,我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是教中弥勒圣女,大家敬我畏我居多。我这么大,如果说有朋友的话,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言庆的脸上,浮起温和笑容。
“立刻停止在洛阳传教,回襄州去。”
“为什么?”
“你们这样做,没有丝毫用处。”言庆站起身来,向四周查探了一下,轻声道:“朵朵,你看过我写的三国演义吗?”
朵朵说:“我看过。”
“当年,太平道张角麾下,信徒数十万人,振臂一呼,几乎令汉室江山倾塌。然则,他还是失败了……这其中并不仅仅是因为汉室有一批能征惯战的名将,而是多方面的原因。说实在话,我很讨厌用这样的手段来起事,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如今隋室正兴盛,更有长孙晟、鱼俱罗、于仲文、段文升等一大批名将在世,还有许多治世的能臣。你们这时候想用太平道的方式来起事,简直是痴心妄想,绝无成功可能。也许你会说那些世族,你在郑家呆过,应该知道,世族子弟率先考虑的,是家族利益。当你们无法给予他们那些利益的时候,他们不会介意,从后狠狠一刀……”
“可是……”
“朵朵,你听我说,没有可是。
我读过史,对于你们这样的手段,再了解不过。我猜想,洛阳那边的情况一定不会太好,你过来,恐怕也怀着想让我出面说项的念头。
你看看,这只是房彦谦,一个河南尹区区动作,你们就已经承受不起。
若是隋室皇帝下令,你白衣弥勒尚能存否?”
朵朵闻听,不由得沉默了!
她此次前来,的确是存着这种念头。
房彦谦在洛阳,将白衣弥勒确定为反贼的名头,并下令曾入教者,十日之内向官府自,则既往不咎。十日之后,官府将会对其教众进行凶狠的打压,到时候一旦确定为白衣弥勒者,格杀勿论。
只这么一条通告,就使得洛阳白衣弥勒教徒,人心惶惶。
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到官府投降者不计其数……而官府更根据这些教众的交代,连续捣毁了十余个白衣弥勒的教坛。其中更有几家大豪,被房彦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满门捉拿。据说,这些人都已经被判定为谋逆之罪,将在秋后问斩。
要说的话,哈士奇敢来洛阳展,肯定是有他的一些手段和门路。
可是朵朵现,白衣弥勒的那些门路,在经过官府的镇压之后,一下子全部关闭。
郑言庆伸出手,把她的娇躯,轻轻搂在怀中。
“朵朵,听我的话,别做傻事。”
“你去说,也不行吗?”
“谁说都没有用,除非是隋室皇帝下诏,否则谁也不可能阻拦对白衣弥勒的清洗。
朵朵,你别怪我,我只是将这把火点燃起来。可点燃之后的结果,已非我能够控制。”
朵朵沉默了……
她知道,郑言庆这不是推托的言语,而是事实。
但她并不怪言庆,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那个两头蛇郭孝恪贪财,引了这场清洗。
比之五年前,朵朵稳重成熟了许多。
她从言庆怀中挣扎出来,脸色有点白,“小秀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
“什么办法?”
“离开洛阳,回汉南,回襄阳……从今往后,莫要再和白衣弥勒有牵连。安安静静,观察时局的变化。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郑言庆说的是心里话。
他不可能告诉朵朵:你们回去等着,过几年大隋朝就要完蛋了!
最多,他可以透露出一点口风:等着吧,看将来会不会出现变化?
朵朵紧咬银牙,怔怔的看着言庆。
突然,她转身就走,郑言庆在她身后喊道:“朵朵,你要去哪里?”
“小秀才,我相信你!”
朵朵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你没事儿了,我很开心。我这就回去告诉哈总管,让他着手准备撤离洛阳……小秀才,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来求你帮忙的话,你愿不愿意帮我?”
郑言庆几乎没有考虑,点头道:“我,愿意!”
朵朵的笑容,更加灿烂。
“记得哦,你答应过我的,将来一定会帮我。”
“朵朵,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可以,也许……用不了多久!”
朵朵嘻嘻笑道,垫步腾空而起,身若灵燕一般,就飞上了墙头,“小秀才,我走了!”
银铃般的声音,犹自在言庆耳边回响,身形已杳渺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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