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阳点点头:“多谢老伯提醒。你在杜家做马车夫多年,你知道他买官卖官吗?”
“这等具体的事情我一个马车夫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我倒是见过很多次,一些官员一箱箱的财宝往杜家送的,也听说接着就升官了的。不过我那时候不敢乱打听这些事情,只赶好马车就行了,所以多的也不知道。”左少阳起身道:“多谢老伯,你们放心,你好意提醒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牛老太一直绷紧的脸终于绽开了笑容,陪笑道:“左大夫的话我们自然信得过,也不是我们胆小,只是那杜老太爷当真手段太狠了,你是没见到,当时孩他爹抬回来的时候,身上没一块肉是好的,加上中风,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九,也是老天爷可怜,孩他爹命大,这才熬了过来。我们是吓怕了的,也怕连累到左大夫您。
您是个好人,要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情受到连累,那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不妨事。好了,老伯,你好好休息,我得上班去了。”说罢,左少阳告辞出来,骑马前往东南医馆。
风雪越下越大,飘飘摇摇的,左少阳取下白芷寒给他预备的红油纸伞撑开,一手操纵缰绳,一手撑着伞,在风雪中慢慢往医馆走。
他脑袋里此刻乱成一团糨糊,原先救治杜淹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听到不少关于他的消息,几乎都是不好的,前面听说他勾心斗角,拉帮结伙,收受贿赌,买官卖官,自己认为这是官场的通病,还不觉有什么,可是今天听牛把式说杜老太爷为了整人,不惜严刑拷打,企图攀供陷害,这件事才真的让他感到胆寒了,这就是说明,杜淹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断送别人的性命!这就太可怕了。跟这种人在一起,要么,你就死心塌地跟着他当一条线上的蚂蚱,就算是这样,也难免会被他猜忌而被冤枉整死。要么,就像牛把式说的那样,就远离是非,不去招惹他。
可是就自己而言,后一条还能做到吗?
正如杜淹派来给自己送信的那个小伙计说的,自己给杜淹写药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跟杜淹站在了一起,自己不仅治好了杜淹的风毒水肿病,更直接救过他的性命,因此杜淹才亲自保荐自己参加医举,当了医官。虽然现在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也不准自己外面打他的旗号,但是,谁又敢说便已经与他脱清了干系?谁又能保证以后自己不会被划为他那一派?谁又知道他不会指使自己替他办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如何抉择?办?如果是伤天害理的事呢?不办?想想杜淹对付牛车把式和萧海博的手段。自己难保不会步他们后尘!
现在该怎么办?逃走?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又怕本来没事,自己一逃,却激怒了杜淹,反倒要找自己麻烦,不逃,他万一要找自己做一些不能做的事情,又该如何?左少阳心乱如麻,觉自己成了蜘蛛网上的小虫,无处可逃,只有等着杜淹这只狠毒的蜘蛛慢慢爬过来把自己吃掉。
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左少阳有些后悔,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当初不该出手救治杜淹?见死不救这种事自己做不到,而救了他,后面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出现了,算来算去,难不成自己学医学错了?又或者根本就不该到京城来?躲在合州逍遥自在的多好。还有那个伍舒,这小子虚头滑脑的,若不是他摆酒宴诓了自己的方剂拿去献宝,又如何会把自己牵连进这件事里面去?
想来想去,归根结底一句话,造化弄人!左少阳正垂头丧气一边想着一边骑马往医馆走,远远过来了不少百姓,都是蓬头垢面的,光着脚丫子,可有的身上穿着丝棉夹袄,有的却裹着丝绵被,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路说笑着过来了。
走过左少阳身边时,听见七嘴八舌说道:“这下好子,不用担心倒春寒会被冻死了!”“是啊,真是皇恩浩荡,谁能想到皇上还给咱们乞丐放棉衣棉被呢!”“都说当今皇上好,一登基,这田赋税赋就少了一大半呢!”“老天爷保估,这样的好皇上长生不老,我们穷人才有好日子过啊。”左少阳听了很是惊讶,拦住了问道:“几位大伯大哥,你们身上的棉衣棉被,是朝廷的吗?”
那些人见他穿着官袍,都有些紧张,但见他和颜悦色的,这才躬身答道:“是的,老太爷,皇宫里的公公赶着马车满城给乞丐送夹袄棉被,说是皇上给的,生怕这场倒春寒冻死了我们,皇上可真是好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