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神宗瞧着喻鸽儿道:“就让她在朕这里伺候着,朕见她可是比你会说话。”
“是。”宁公公心想,奴才要的就是您这句话,既然您喜欢,那说明奴才没有白辛苦才对,看来这个喻鸽儿还是会笑的,事前最是担心她拉着一张脸,如今看来她还是听话的,就是嘛,这么俊的一张美人脸儿,若是不笑,岂不可惜了?
宋神宗吃了瓜,喻鸽儿拿着一张湿巾走上前去,宁公公赶紧说道:“你只需将帕子递给皇上,谁让你上前了?”
“可是奴婢不是应该伺候皇上的吗?哪有让皇上自己擦手的道理呢?”
宋神宗又笑,指着一脸窘相的宁公公,伸出双手让喻鸽儿擦拭,道:“哈,朕今日是瞧见有人整治你了,哈哈哈……”
擦过手后,喻鸽儿退下,宋神宗拿起书卷接着要看,喻鸽儿道:“皇上,奴婢方才来的时候,瞧见御花园的好多花儿都开了,听宁公公说这些花儿有些可以入药,有些可以吃呢?”
宋神宗抬眼看着喻鸽儿,笑着说道:“对啊,怎么,你想去看看?”
喻鸽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一进京城就直接进宫了,这十几天除了看嬷嬷的脸,奴婢就没有看到别的新鲜玩意儿了。”
宁公公小心地盯着宋神宗的表情,谁想宋神宗竟然微笑点头,放下了书卷,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道:“也好,朕也好长时间没有到御花园去走走了,既然你想看,那朕就陪你去看看。”
“不,是奴婢陪皇上去看看。”喻鸽儿赶紧笑着说道,双手搀扶着宋神宗下了台阶。
宁公公暗自叹服这个小丫头,不过才一会儿功夫,竟然可以让关在上书房三天的皇上出门,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走了几步,皇上又站住了,回头对宁公公道:“你去把杜御医叫来!”
宁公公一愣,这时候皇上叫御医做什么,不敢多问,忙答应了,一溜小跑出来,问到了杜文浩在太皇太后寝宫,这才巴巴赶去,传了皇上口谕。
杜文浩也不知皇上这时候叫自己做什么,急忙跟着宁公公来到御花园。
远远看见宋神宗正和一个宫女在花丛里指指点点说着话,不是开心大笑,急忙抢步上前,躬身施礼:“微臣杜文浩,叩见皇上。”
“嗯!杜爱卿来了,”宋神宗笑吟吟点点头,指着喻鸽儿对杜文浩道:“适才这个……这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喻鸽儿瞅见一个俊俏男子上前,又见皇上和宁公公对此人都很亲近,正在猜想此人是谁,听了介绍,才知道是皇上身边大名鼎鼎的御医。不禁上下好生瞧了他几眼,这一走神,听皇上突然问自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叫喻鸽儿。”
“哦,哦,瞧朕的记性,你方才该是说过的,朕竟然给忘记了,对,喻鸽儿,喻鸽儿想看看御花园的花,听说你时常教太皇太后种花,想必对花了解不少,喻鸽儿又说花很多是可以入药的,所以朕宣你来,让你陪着说说看,说说这些花,看看哪些花可以入药的。”
杜文浩答应了,偷眼看了看喻鸽儿,眼生得紧,应该没见过,不是皇上跟前贴身的侍女,杜文浩想着,见宁公公给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猜到了几分,这些事情做太监的最是拿手了,看来宋神宗还真是买这个喻鸽儿的帐,不过也不是坏事,总在上书房生闷气,吃亏的还是这些个当下人和奴才的,自己也不轻松,正想着,宋神宗已经往前走了,赶紧跟上前去,差半步跟随着。
他们信步穿行于御花园间,只见垂柳青青,花朵娇艳,乍开的玉兰,怒放的蔷薇,羞怯的雏菊,都欢迎着来客,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让人好不惬意。
“喻鸽儿,朕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从前在哪个宫里做事啊?”宋神宗的心情也愈见明朗起来。
“回皇上的话,喻鸽儿是今年才选秀进宫的秀女。”喻鸽儿看也不看宁公公,坦然答道。
宁公公一急,心想这个喻鸽儿怎么把咱家教她说的话全然抛到脑后了,于是心虚地看了看宋神宗,果然,宋神宗一脸的疑惑,好在没有拉下脸来。“不对啊,那你怎么……?”
宁公公赶紧上前解释道:“奴才是见这个喻鸽机灵,这才……还请皇上恕罪。”
宋神宗点点头。喻鸽儿插话道:“皇上。您看这花看的多好,这是什么花儿啊,真好看。”
路边一簇红色的花儿看着果真好看,宋神宗见喻鸽儿一脸惊喜的样子走到花前低头去闻,微笑道:“这你可把朕问着了,朕也不识。”转身问杜文浩:“杜爱卿,你识得吗?”
杜文浩的父亲很喜欢养花,从小耳熏目染,也知道一些花的知识,尤其是能药用的花,更是了如指掌了,瞧了一眼,笑道:“回禀皇上,这叫凌霄花。花朵能凉血、化瘀、祛风。主治月经不调,经闭癓瘕,皮肤瘙痒,痤疮等等,它的根活血散瘀,解毒消肿。可用于风湿痹痛,跌打损伤,骨折,脱臼。”
喻鸽儿听他如数家珍,不仅好生瞧了他一眼,道:“我们江南最多便是栀子和桂花了,敢问杜大人,这两种花也能入药吗?”
“理论上说,百草皆能入药,只是看人如何用它。栀子花和桂花也是如此,栀子花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配黄芩、黄连、黄柏等的黄连解毒汤,可治热病火毒炽盛,三焦俱热而见高热烦躁、神昏谵语。桂花更是浑身是宝,它的花散寒破结,化痰止咳。用于牙痛,咳喘痰多,经闭腹痛。它的果暖胃,平肝,散寒。用于虚寒胃痛。它的根祛风湿,散寒。用于风湿筋骨疼痛,腰痛,肾虚牙痛。”
喻鸽儿莞尔一笑:“杜大人医术精湛,博闻强记,实在让人佩服。”
宋神宗哈哈大笑:“这话对,要不是这样,朕也不会委杜爱卿以重任啊。”
杜文浩躬身道:“多谢皇上赞誉,多谢喻姑娘夸奖。”
喻鸽儿赶紧欠身福礼:“杜大人,这可不敢当。”
四人走到一凉亭下,喻鸽儿:“皇上,要不坐坐再走吧?听宁公公说这个园子大着呢,您慢慢着逛,我给你带了茶水和点心,你吃点再走,免得累着。”
宋神宗听了这话很是受用,便点点头,道:“也罢,朕也觉得累了,还是喻鸽儿想的周到。”
四人到了凉亭,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将随身带的食盒摆在桌上,然后退到一边,喻鸽儿则手脚麻利地给宋神宗沏好茶,端给了宋神宗。
宋神宗见喻鸽儿果然是个机灵人儿,心里欢喜,喝了一口之后,道:“杜爱卿你也坐着吧。”
杜文浩坐下后,喻鸽儿赶紧给他递上一杯,杜文浩楞了一下,赶紧起身推辞。
“你就端着吧,喻鸽儿也是好心。”宋神宗笑着说道。
杜文浩只好道谢然后接过坐下了。
“喻鸽儿,你也坐着,给朕说说你们老家的事儿。”
“奴婢不敢。”
“什么话,朕让你坐着,你便坐着,你个子这个高,杵在朕的面前,把阳光都给遮住了。”
这个宋神宗今天是怎么啦,竟然还会开玩笑了?杜文浩端着茶杯,心中暗自纳闷。
喻鸽儿:“那奴婢就跪着好了。”说完,还真的跪在了地上。
宋神宗笑着指着喻鸽儿,道:“瞧瞧,不过十几天还真有个在宫里的样子了,行,既然你都跪着了,那就跪着好了,来,给朕说说看,你想家吗?”
一直都微笑着的喻鸽儿听宋神宗突然问这个问题,笑容一下没有了,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想,但是我爹不让我想。”
宋神宗不解,道:“你爹为何不让你想家?”
“我爹说,既然来了宫里,心里装着皇上就算是装着全家了。”
宋神宗心里一颤,好一个装着皇上便是装着全家了,眼前这个女子,和自己的孩子年纪相差无几,却竟然这般的懂事,如果今日无缘得见,说不一定,这个女子一辈子也不能见到自己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哪里还谈得上一个“装”字?
宋神宗表情凝重起来,长叹一声,对宁公公使了个眼色,宁公公会意,赶紧上前将喻鸽儿扶起身来,让她坐在了宋神宗的对面。
“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是难得啊!”宋神宗感慨道。
“皇上不必感叹,奴婢觉得爹爹的话没有错,既然奴婢进宫来了,自当好生服侍皇上,也算是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嗯,嗯,说的好!”宋神宗赞叹道。
“那你家乡百姓过的可好?”
“皇上今天难得好心情,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吧?”喻鸽儿道。
宋神宗听出喻鸽儿是话里有话,自己正想知道变法实施情况,可以从一个老百姓的嘴里知道的情况,一定比朝廷上那些个只报喜不报忧的官员们说的要真实,想到这里,宋神宗更是想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朕听了你说的这些就会心情不好呢,老百姓好了,朕才会有个好心情啊。”
“皇上体恤百姓,是百姓之福,只是……”喻鸽儿看了看宁公公,没有将话说完。
“别看小宁子,如今是朕在问的话,你看他做什么?”
宁公公赶紧表态:“就是,就是,皇上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你瞧着我做什么?”
“江南本是富饶之地,自然是不错的,老百姓也算得上是丰衣足食吧。”
“那就好!对了,你听说过青苗法吗?”
喻鸽儿再看宁公公,见他眉眼间掠过一丝担忧,想了想, 道:“听过的。”
“哦?”宋神宗来了兴致,自己要听的就是这个。“那你觉得此法可好?”
“小女子乃一介女流,哪里懂得这些事情。”喻鸽儿淡淡地说道。
宋神宗有些失望,再瞧他一眼,又觉她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便说,便故意把脸一沉:“不要欺瞒朕,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皇上,青苗法好不好,鸽儿说了只怕皇上也不相信,皇上何不亲自到田间地头去看看,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宁公公一听,顿时傻了,这个喻鸽儿怎么话都敢说,赶紧插话道:“还不闭嘴!你以为皇上和你一样,随便就能出宫下地看看庄稼的吗?”
宋神宗突然拍案而起,吓得喻鸽儿和宁公公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都是奴才不好,您不要生气,奴才这就把她送走……”
宁公公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皇上大笑:“好,好,朕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喻鸽儿真是说到朕的心坎上去了,好,这可是个最好的法子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何没人这么告诉朕?”
大家听宋神宗此言不禁都愣住了,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儿,相互看着。
“皇上您……”宁公公彻底懵了,皇上这是怎么啦?
“小宁子!”
宁公公赶紧上前候着:“奴才在。”
宋神宗的眼睛都亮了,袖袍一挥,沉声道:“朕要微服私访,由你来安排!——杜爱卿,你觉得如何?”
皇上微服私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杜文浩可不敢乱拿主意,忙闪烁其辞道:“圣上明鉴万里,微臣不敢妄自评断。”
“你个滑头!医术精湛,这八面玲珑的功夫也做的不错嘛!”宋神宗呵呵笑道,见喻鸽儿还跪着,便道:“你跪着做什么,赶紧起身,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朕明日出去的时候带着你就是。”
喻鸽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宋神宗,只见宋神宗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真的?”喻鸽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神宗嗯了一声,重新坐下:“小宁子,你脸上阴晴不定,想啥呢?”
宁公公急忙道:“皇上,奴才觉得此事不妥。”
宋神宗大手一挥,道:“没有什么不妥,你跟着,喻鸽儿跟着便好,对了,让王安石也跟着去看看,只有亲自看,才知道咱们的变法到底老百姓欢不欢迎,是不是真的惠民了!”
“皇上,若真是要去,怕只有奴才和喻鸽儿两人身边伺候着不行,您的安全怎么办?”
“我会功夫的。”喻鸽快人快语。
宁公公不屑地看了看喻鸽儿,道:“你那些花拳绣腿怎么可以口出狂言说什么会的话,皇上的安全可是马虎不得。”
杜文浩见宋神宗心意已决,便道:“那要不在大内侍卫里挑两个去。”
宋神宗连连摇头,道:“出去人不能多,现在天下太平,朗朗乾坤,带那些侍卫做什么,白白惹人主意!再说了,这些个侍卫只怕有不少就是朝中大臣们的眼线,我们走到哪里干了些什么,他们比我们都还要清楚,这样不行,既然是要看到真的情况,就不能带这些人去。”
宁公公为难了,道:“那可如何是好?”
“防病甚于防寇,朕不担心盗贼,倒是担心有个灾星病痛的,朕这些日子老觉身体有些不舒服,杜爱卿,你随朕一起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