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荣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很多事情,是他不想提起,却又想搞清楚的。
怀墨染见他不说话,不由有些不耐,她扬了扬眉,淡淡道:“既然你不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其实,红粉白不替我治伤,是因为我的命令,其次,那晚去军营里刺杀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鲜于荣时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此时面色浅淡的怀墨染,他摇摇头,一句“不可能”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可能,她的身手,他方才看的明明白白,能在那夜有如此敏捷的能力,有如此柔韧的身体,能躲过他一次次致命的追击的,除了她还有谁?
怀墨染见鲜于荣时只瞪着眼睛望着她,那吃惊的模样令她生出一分不忍,她耸了耸肩,继续道:“还有,那个陷阱是我设计的,所以教你兵法是假,引你入瓮是真,所以你才输的一败涂地。”
鲜于荣时的面色,在月光下一寸寸变得惨白,他紧紧攥着拳头,望着依旧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的怀墨染,喃喃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怀墨染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鲜于荣时终究忍不住开口道:“那么,你是不是也聊到了我在战败之后,会追着反京的你们,拼个鱼死破,所以才设计让小可汗对我发出召回令么?”
怀墨染抿了抿唇,然后抬眸望着他那点了几分怒火的眸子,微微颔首道:“不错。我知道夜珈蓝对你一直敬畏有加,不敢怠慢你,所以你发动战争,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可是若你输了,事情便不同了。何况,梅东珠毕竟是贵族之女,你却让她沦为‘军.妓’,就算她的家族早就将她视作叛徒,但有了你这个把柄,他们联手弹劾你也是理所应当。”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她说,鲜于荣时也能想到。
当初几大贵族,各族族长对他都十分有意见,但碍于他骁勇善战,拥护者众多,遂敢怒不敢言,便由着他胡闹。何况,他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无论再过分的事情,他做了也总能占理,这些人便没有办法对付他。
所以,当梅东珠的事情被揭发之后,加之他惨白,军队损失惨重,百姓又因为这场战争而怨声载道,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想明白这一切,鲜于荣时整个人如被压倒的大树,颓败的站在那里,他艰难的喘息着,低着头痴痴望着前方那人的影子,良久有些悲伤的点点头道:“你真的很聪明,怀墨染,能得到你当真是那个人的福气。”
怀墨染却波澜不惊道:“该问的都问完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感受么?”
鲜于荣时有些诧异的望着怀墨染,见她此时一脸认真,眸子里流动着今夜幽蓝的月光,不由有些心动,良久,他摇摇头,淡淡道:“我鲜于荣时败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失去了称霸的机会,可见上天都见不得我好,我又何必再浪费时间,不若就抱着酒壶,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一生。”
怀墨染望着此时满面寂寥的鲜于荣时,不由有些恼怒,她摇头叹息道:“鲜于荣时,你是条汉子,遇到我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可是你该知道,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跌宕起伏之时,何况夜珈蓝没有杀了你,更没有为难你,这说明他还是十分看重你的。你何不好好做一个南疆大将军?”
鲜于荣时愣愣的盯着草地,却良久不语。心死了,还有什么雄心壮志?其实他也没想过,原来自己这么没用,只是因为被一个女人给戏弄了,就这样郁郁寡欢。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个女人,更不知道他为了得到南疆,耗费了多少的心机。面对双重打击,他心中的郁结岂能轻易的解开。
怀墨染见他不说话,不由柳眉倒竖,不耐道:“还有,如果你不想为难我,可不可以将我体内的情蛊解除?”她很确定,鲜于荣时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他能将情蛊解除的话,那么若百里邺恒不想,便不必为了她和夜珈蓝联手了。
可意外的是,鲜于荣时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的愣了一下,旋即他深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懊恼,就当她准备询问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凉凉的声音。
“他解不了你身上的情蛊,因为我才是下蛊之人。”
一阵冷风吹过,在这广袤空旷的大草原上,显得格外的冷。怀墨染原本一无所觉,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拢了拢袖子,好似真的感到寒冷一般。
因为,这个声音就好似是千年寒冰,冷的刺骨,却很好听,就好像是冬天滴落在黄叶叶尖上的雪花,冷,却很美。
怀墨染转过身去,凝眉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子。但见那个女子身材高挑,比她还要高出半头,面上不施粉黛,五官却似精心雕镂一般精致,她身着一身淡蓝色的纱裙,和怀墨染一样,衣袂飘飘若仙子下凡,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她站在那里,及膝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随风在黑夜里舞动,让她那清尘的气质中又掺杂了一抹诡异。她只是安静的望着怀墨染,眼底虽然波澜不惊,却让怀墨染感到一种敌意。
“你是谁?”怀墨染冷声开口道。
那女子面无表情道:“沈画依,南疆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