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墨染没有再动,此时她垂下眼帘,一双红红的眸子暗淡无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冷傲不愿看到她这副模样,所以也不敢抬眸,只是细心的用针将她手掌上插着的那些碎片一个个剥离出来。他知道,越是这种小伤,越是刺骨的痛。
可是怀墨染没有任何反应,木偶,是不会痛的。
看着那大片大片的血,良辰哭的死去活来,她一直在自责着,可是此时她能做的,只是将这房间收拾干净,将这碍眼的花梨木桌,将这精致的绣墩,一个个都搬到其他的地方去。
因为大家都去了百里邺恒的灵堂,所以,房间内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是良辰,另一个则是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原来是叶赫皇后的丫鬟,所以也很喜欢怀墨染,看到她此时的模样,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良辰擦了擦泪,然后对那正扫地的丫鬟低声道:“我来吧。”
那丫鬟摇摇头,哽咽道:“姐姐,一直以来奴婢在这屋里就像个废物……奴婢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良辰看着她那满是泪水的面颊,再次潸然泪下,她转过脸望着床榻上缩成一团的怀墨染,心道,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人,这么多人喜欢着的人,受这样的苦呢?
冷傲为怀墨染包扎好伤口以后,便道:“你现下还不能出去,你的眼睛不能见风,否则便再也治不好了,你懂么?”虽然这种话,不能与别人说,可是对冷傲而言,此时想让怀墨染听话,也只能用这种威胁了。
良辰两人闻之色变,然怀墨染却是一副事不关己般的淡漠神情,她偏过脸来,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冷傲的方向,喃喃问道:“看得到与看不到,有什么区别呢?”这世上没有了百里邺恒,她还需要看谁呢?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啪!”响亮的一巴掌,震得屋内几人心惊肉跳。
良辰捂着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的冷傲,她给那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时往门口去了,良辰一脸担忧的走上前,却不敢说话。
怀墨染用那刚刚包扎好的手抚上自己火辣辣的面颊,喃喃道:“该打。”如果不是我太得意洋洋,太放松,那么他便死不了了,我怀墨染岂止该打,更应该杀掉。
冷傲痛心疾首,他摇摇头,咬牙切齿道:“怀墨染,你活着的意义,难道只有百里邺恒么?你的娘亲,你的孩子,你都不要了么?良辰美景,穿云擎风,这些为你卖命的人,你都不要了么?还有……”他哽了哽喉咙,垂下眼帘,喃喃道:“还有重紫山庄,北海宫,还有红粉白……”还有……我……
“难道我们这些人于你而言,是一辈子都不需要看上一眼的人么?”冷傲突然咆哮出声,旋即,他紧紧扣住怀墨染的香肩,痛楚道:“这江山呢?你这次又要不负责任的丢给谁?你以为你来这世上,只是游龙戏凤么?你知不知道,此时我们天佑,群龙无首,知不知道纵然南疆没有骚动,北疆却已经虎视眈眈!”
说至此,他的面色狰狞,一双眸子几欲喷出火来,他提高嗓音,情绪有些失控的晃着她的肩膀吼道:“你,怀墨染,你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你这双眼睛,要看得不只是你心爱的男人,还有这整个江山,还有天佑的子民,还有这些等着你好起来,期盼着你幸福的亲人朋友!”
良辰捂着嘴巴,却已经哭出声来,她摇头抽泣道:“庄主,不要再逼娘娘了,求您了……不要再逼她了……她很痛,只是很痛而已……”
冷傲见怀墨染依旧无动于衷,有些颓败的松开她的肩膀,踉跄后退几步,脚后跟踢到高高的药箱,他整个人便似失去重心般跌坐在那里,宽大的衣袍也这么垂落在地,他苦笑着说道:“是啊,她很痛,可是……怀墨染你知不知道,你痛的时候,我也痛!其他人也痛!”
怀墨染浑身一滞,下一刻,她仰头大笑,一头银发随着体内波动的真气狂舞起来。
良辰担忧的望着怀墨染,旋即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磕的“闷闷”响,抽噎道:“娘娘,求求您,求求您清醒一点,坚强一点,纵然您不念着我们,也还请念着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妇人,念着两位终日大哭的太子和公主,求求您,保重自己的身体……”
怀墨染沉默着,听着良辰那一声声沉痛的磕头声,她的心如刀绞。她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脸颊,她有些无力的喃喃道:“不要再磕了……良辰……不要学本宫,折磨自己了。”
此时良辰的额头已经青紫,甚至沁出了血,她摇摇头,一双眸子中满是心疼道:“奴婢没有折磨自己,奴婢只是希望娘娘知道,您还有我们……还有我们……呜呜呜呜……”
怀墨染没有说话,她只是想着百里邺恒死时的模样,不知他现在,又是什么模样呢?邺恒啊……我好想随你去那个恐怖的世界,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有太多你我在乎的人,太多责任,是我抛不开,放不下的。
人,为什么不能活得自私一点呢?
“是不是……只要不让眼睛见着风,便能出去了?”良久,怀墨染望着冷傲所在的放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