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您作为父亲的愤怒。”乔珊荃叹了口气,抬手按住罗萨斯先生的枪管,她并没有用力,罗萨斯先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顺着她的动作,把枪放下了。
“感谢您的配合。”冲对方笑了笑,乔珊荃转向那名目击者,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让始终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塞西莉亚脸色微变。
“你说你目击了费里和那位小姐走出旅馆?”乔珊荃问。
牛仔把帽子攥在手里,面对眼前这个黑头发的女子,他十分紧张,对方气度不凡,看起来对高高在上,与乡野间的人泾渭分明,让他非常有压力。
牛仔应声点头:“是的,我看到了。”
“能请你再仔细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场景吗?比如,当时费里穿着怎样的衣服,他有没有戴帽子?他们之间有没有身体接触,或者目光交流?”乔珊荃笑容温和,谆谆善诱。
“额,费里先生他……他好像穿了一件黑色,不,褐色的上衣,帽子……对,对,他应该是戴了帽子,一顶普通的宽边帽……让我想一想,费里先生是独自出来的,一开始我没有认出他来,他似乎很着急,走得很快,在他消失在街道上后,我才看见塞西莉亚小姐走出来……”牛仔有些语无伦次,慌慌张张地说。
“也就是说,事实上你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是同时离开旅馆的,这两个人其实是一前一后,隔了一段时间才走出旅馆,我说的有没有错?”乔珊荃犀利地抓住了目击者陈述中的逻辑漏洞,牛仔迎上她凌厉的视线,诚实地颔首,表示认同她说法。
塞西莉亚心里咯噔一声。
乔珊荃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低头说出她的推断。
“根据这位先生的回忆,没错,他的确看见费里出现在镇上某间旅馆。而且,非常凑巧的是,塞西莉亚·罗萨斯小姐刚好也住在那儿。由于这两个人离开时正好一前一后,这就造成了某种误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起去的。我想问问,假设我和你们当中的某一位,比如罗萨斯先生,我们都去了同一家俱乐部,然后我们相继离开,一前一后走出俱乐部。难道,这就能证明我与罗萨斯先生私下碰面吗?不,我想,所谓‘事实真相’很可能并不是你们认定的那样。”
罗萨斯先生厉声质问那名可怜的牛仔:“把你看到的情况,完整再说一次!”
“是、是的先生,我……我当时看到费里先生出来以后,还到街道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从店里出来后,才看到塞西莉亚小姐出现。是……是塞西莉亚小姐,她抓着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高大的先生从那里走过,我说我看到了,之后塞西莉亚小姐就抓着我,硬要我把她送回家……”牛仔声音越来越小,羞愧得头快要埋进胸前。
罗萨斯庄园一行人没料到是这么个状况,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胜券在握,乔珊荃微微垂下眼帘。
当阿曼多独自回到庄园,见不到费里的身影,那时候乔珊荃她非常难过,也很失望。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小姑娘,她来自繁华的纽约,当然知道不少新郎在结婚前夕会疯狂地玩乐。可是她一直很信任大胡子,她以为他不会是那当中的一员!
听了阿曼多说的那些话之后,乔珊荃在沮丧之余,渐渐起了疑心。根据她对费里的了解,他有时候嘴很笨,不是特别懂情趣,更不是喜欢社交玩乐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镇上喝酒还夜不归宿呢?
反而是看起来就很懂得享受的表弟阿曼多,老老实实回了庄园。
事若反常必有妖,这里头一定有鬼!
于是乔珊荃索性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阿曼多说的那番话改了改,再告诉费里。
她果然从男人眼里读到了意外和不知所措。
显然有人在说谎。
乔珊荃不知道该相信谁,理智让她保持沉默冷静,感情上她更倾向于大胡子,毕竟他不像是有心计的那种人,不是吗?
直到罗萨斯一家人冲到庄园里来,乔珊荃的预感成真,反倒不再惴惴不安。
面对他们虚张声势的嚣张态度,乔珊荃与蒙特罗庄园的人同仇敌忾,她不能坐视外人欺负她的男人,侮辱大胡子。
她会为了自己认定的男人而战,而不是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
于是乔珊荃在对方拿出猎|枪,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走出来,揪住对方站不住脚的证词漏洞,为费里洗脱嫌疑。
计划落空,又反复被对方的轻蔑态度所羞辱,塞西莉亚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母亲,揪住目击者厉色呵斥:“胡说!你明明看到了。你这个骗子!你们不要相信他,他说的全都是谎言。他在诬陷我,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才会这样对我!”
说着,塞西莉亚疯狂撕打那名可怜的牛仔。
乔珊荃冷眼旁观,偏头使个眼神,蒙特罗庄园的牛仔一拥而上,强行将他们分开。
“塞西莉亚·罗萨斯小姐,”乔珊荃笑容意味深长,“有话好好说,争吵和谩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你口口声声指责这位先生是骗子,那是不是表明——你和费里出现在同一间旅馆的事情,完全是凭空捏造的,根本没这一回事?”
“不不,他说的不是真的,别相信他!不对……旅馆那件事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们呢?费里……费里你看着我,昨夜你明明对我是那样热情,你说你非常爱我,你还说当年你就应该娶我,而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说过的,费里,你看着我,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话再说一次!”
塞西莉亚眼底充血,疯狂地挣扎,试图抓住费里的手。
男人沉默矗立,闪身避开,看她的眼神犹如一条带刺的鞭,抽得塞西莉亚颤抖起来。
“我没有说谎!”牛仔涨红了脸,不服气嚷嚷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上帝保佑,我从不撒谎骗人!是你要我来作证的,塞西莉亚小姐,你怎么能反过来污蔑我?”
罗萨斯庄园的人这下傻了眼,他们究竟该相信谁?
以为证据确凿跑来“捉|奸”,结果闹了一场笑话。
乔珊荃唇角扬起嘲弄的笑,眼尾淡淡一瞥瘫软在地的塞西莉亚。
她走向罗萨斯先生:“尊敬的先生,希望您下次能够调查清楚之后,再下结论。您这样直接带着一帮子人,又举着□□对着我未来的丈夫,这种行为非常危险,极其失礼。若是一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我猜您只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爱,才会一时失态,并不是真的打算伤害两个庄园之间的友谊。”
罗萨斯先生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说得对,是我们太莽撞。请您原谅,美丽的小姐。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十分羞愧,我们这就离开,不再打扰你们。另外,希望蒙特罗庄园能够允许我们,明天继续参加在这里举办的婚宴,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是最友善的客人。”
“如果能这样做就再好不过。塞西莉亚小姐或许是昨天在酒馆喝得太多,做了一场混乱的梦,不小心将梦与现实搞混了,先生您和您的家人应该尽快带她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乔珊荃抿唇轻笑。
“给我闭嘴,贱女人,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做梦!那是真的,你相信我,父亲,我没有骗你,费里·蒙特罗跟我一起过了夜……啊,父亲,你放开我的手!”塞西莉亚一跃而起,扬手要扇乔珊荃耳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同时赶上前去。
费里姿态强硬地将乔珊荃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她。
“我警告你,罗萨斯小姐,你如果敢对她动一根手指头,我会打破我的誓言,对女人动手。你大可以试试看!”
罗萨斯先生气急败坏地从后面抱住女儿的腰,拽着她胳膊强行把她拖走。
“够了,塞西莉亚,我们走!你闹得还不够吗?”
罗萨斯庄园一行人强压着塞西莉亚,把她塞上休旅车,扬起漫天尘土,飞快地离开了。
马克西姆夫人松了口气:“多亏乔琪小姐出面镇住了这群疯子。”
下人和牛仔们议论纷纷。
蹲下去摸摸胡安脑袋,费里缓声安慰他没事了。男人直起身,对上乔珊荃的视线。
费里不自在极了,既觉得丢人又混合了心虚与感激,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挨到她身旁,男人垂头嗫嚅道:“乔琪,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幸好有你的帮忙……请你相信我,他们是在骗人,我没有和塞西莉亚……”
“噢,闭嘴吧!大胡子,你居然中了他们的圈套,夜不归宿,惹出一大堆麻烦,甚至让他们闹到庄园来羞辱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犹如在众人面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乔珊荃再也无法做出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努力维持的理智轰然坍塌。
她红着眼眶含恨瞪他一眼,比个中指,扭头跑开。
费里暗道糟糕,各种糟糕的念头盘旋交错,他心急如焚,立刻拔腿追上去。
“等等,乔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