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修和太子一派,命连一线,自知只有太子登基,他才可能有回天之日,于是将那本阮思思在床上套出来的名册交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大喜过望,握有京城众多权贵的把柄,何愁他们不为自己所用?
但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太子也明白,若是要办一件小事,动不动就以把柄相威胁的话,指不定那些官员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下,或辞官,或认罪,或自杀,就得不偿失,在官场上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有的人可以胁迫他们一直为自己办事,但有些人,只能威逼一次,只能利用一次,好刚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这把利器。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将这张王牌握在手中,待到真正需要的时候,才动用这个杀手锏。
虽然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起了疑心,萧远航因为心中有鬼,立时警觉起来,自己的身世,是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东西,他明白,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张王牌的时候了。
因为之前在和燕王的争斗中,太子几乎一直处于失利状态,尤其是李燕珺被打入冷宫,更是太子莫大的损失,所以,连寒菲樱和萧天熠都忽略了,萧远航手中还有这样一本可以拨弄不少权贵的名册。
他利用这本名册上的绝密,胁迫那些官员帮助自己,那些官员想不到阮思思都死了这么久了,但当时在阮思思床上吐露的秘密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惊慌失措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地位,只得按照太子说的去做。
要说一直被萧远航摆布,那些官员可能未必愿意,但要说帮萧远航做一两件事,一般都不敢拒绝。
所以,太后的永寿宫里生的一切,才会尽数落入萧远航的眼中,而这一点,是寒菲樱和萧天熠始料未及的。
按照寒菲樱最初的计划,太后在知悉了萧远航的身份之后,定然容不下萧远航,会马上面见皇帝,废黜太子封号,赐毒酒一杯,永远地除掉萧远航。
可没想到,萧远航的动作更快,而且,他挟持皇上从宫里逃出来之后,寒菲樱立即派人去追,却遭到了一个神秘人的袭击,被逼迫回来。
那神秘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合几人之力,也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远航从天罗地网中逃脱,其实不用查,寒菲樱就知道那神秘人是谁,一定是武功深不可测的月千梵,萧远航是他的儿子,他自然要帮助自己儿子夺取帝位。
寒菲樱甚至怀疑,武安侯的军队这么快就抵达京城了,也有月千梵暗中的推波助澜,这个人总是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为了自己儿子筹谋多年,现在事情即将败露,还有最后一搏,赢了就功成名就,输了也大不了输个干净,反正他也不是萧姓皇家的人。
月千梵是萧远航的亲生父亲,目的不言而喻,那夏明宸呢?他到底在这股洪流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如今京城被围困,归根结底在于漏算了萧远航手中有本名册,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那个人,连寒菲樱也不知道萧远航手中居然有本名册,里面记录着众多官员见不得光的把柄,
寒菲樱已经清楚地计算过萧远航的实力,却忽略了他手中还有这样一张看不见的王牌,以至于晚了一步,造成今日的困境。
武安侯手中的兵马是太子的护身符,无论在任何时候,突然夺取武将手中的兵权都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很有可能会激起兵变,尤其是武安侯手中握有十万大军,一旦处置失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能轻举妄动,果然,皇上剥夺兵权的旨意一到达武安侯府,他就谋反了。
在寒菲樱的静默中,季嫣然眼神呆滞,咬紧嘴唇,巨大的悲伤和震惊几乎将她湮没,她的丈夫,她不得不一生相随的男人,居然是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连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
但只要知道他不是皇家血脉,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难怪皇上根本不念及年幼的小郡主,如今还有哪门子的小郡主啊,玫儿的存在,对皇上来说都是一种侮辱,皇上根本不可能念及骨肉亲情。
季嫣然欲哭无泪,几乎晕厥过去,士兵们终于等不及了,对寒菲樱说了一声“抱歉”,就拖着季嫣然母女走了。
季嫣然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如同木偶一般被拉了出去,还隐隐约约听到小郡主的哭声,“大胆,谁让你们这么对待我母妃的……”
寒菲樱看着季嫣然踉跄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悲悯,石中天迈着悠闲的步伐从她身后出来,凉凉道:“又大慈悲了?”
“我总归是欠她一份人情。”寒菲樱说的是曾经皇后要陷害萧天熠,季嫣然暗中通风报信的事情。
季嫣然有季嫣然的骄傲,她虽然一直都苦苦哀求,但对帮过自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最终打动寒菲樱的不知道到底是那个幼稚无辜的孩子,还是季嫣然的人情?
石中天耸耸肩,“好不容易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妃,却没想到这个太子居然是个冒牌货,做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真的算是悲哀到家了,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我看她已经撞墙自尽了。”
寒菲樱冷冷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石中天,看向灰蓝的天空,不知道妖孽如今到哪里了,因为有意想不到的暗流搅局,他这一路恐怕也不会很太平。
废太子反叛,烽火燎原,狼烟满地,昔日繁华京城,成了战火纷飞地,季嫣然和小郡主很快就被带到了城头。
东方明玉洁净战袍上全是血迹,见昔日太子妃如俘虏一样被士兵推搡而来,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悲悯,明明是铁血男人的世界,无辜女人却成了牺牲品。
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还有羽箭盔甲,受伤的士兵痛苦的申银声,血腥扑鼻,玫儿的哭声让季嫣然回了神,她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又把怀中的小女儿抱得更紧了些,盖住她的眼睛,“玫儿别怕。”
正是寒冷的冬季,寒风猎猎,吹得人浑身冰凉,季嫣然站在城头,一眼就从那铜墙铁壁黑铁森亮的叛军中看到了她的丈夫。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穿铠甲了,但以前多是皇室子弟角逐围猎的时候,并不像现在满身杀气,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眼睛阴寒如冰。
那双眼睛让季嫣然越觉得寒冷,一直处在阆苑锦绣中的太子妃,此时死亡近在眼前,浑身瑟瑟,城楼高耸,跌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她只往下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虚浮。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萧远航看见季嫣然和小郡主被押送过来,只是眼神略微闪了一下,就恢复了面容紧绷,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
如今太子已经反叛,那什么太子妃,什么小郡主,就统统都是罪人了,一名人高马大的副将,粗鲁地一把夺过季嫣然怀中的小郡主,高高举起,作势就要摔下去,高声道:“萧远航,若不举手投降,老子就当着你的面摔死你的女儿。”
小郡主吓得哇哇大哭,“娘,玫儿害怕…”
季嫣然大惊失色,哭着去抢夺那壮汉手中的玫儿,“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可在惨烈的杀戮中,季嫣然的呼救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尸身遍野的地方,眼见玫儿危在旦夕,季嫣然的脑子忽然嘶哑高喊,“殿下,玫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求你救救她…”
烈日下,萧远航完全不为所动,战马嘶叫中,他只是冷笑一声,出一句话,“继续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