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六对面的邓开罗瞧出了点端倪,忽然想起龚氏之前说过的话,眉心一颦,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海堂,在桌下指了指马六,又瞟了瞟翠月。他们都是多年兄弟了,海堂自然明白邓开罗的意思,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邓开罗眼珠子睁圆了一圈,双手比划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这死家伙怎么不早告诉我?海堂无奈地笑了笑,好像在说我也没法子,这种事怎么说呢?
两人比划间,翠月又喝了一大口酒,搁了碗在桌上,笑问东平道:“小兄弟,还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回头是不是该跟你家管家娘告状,说你家马管事在镇上养了个小,是吧?”
马六愣了一下,脸色霎时铁青,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忙接了话道:“你这是喝胡了吗?净乱说话了!”
翠月冲马六笑米米地喊道:“马管事,马六哥,六大爷,你又不是没跟我喝过酒,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吗?这点小烧酒就能灌醉我?早着呢!”
顺年实在憋不住心里的好奇,顶着会被灌酒的压力,问翠月道:“老板娘,你跟我们马管事喝过酒?什么时候的事啊?”
翠月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马六,又指了指满庭和海堂笑道:“我何止跟六大爷喝过,我还跟满庭哥和海堂喝过呢!人家满庭哥的媳妇现成在这儿,要告状就先挑近的,回头再寻你家管家娘和海堂媳妇告状去!”
“那我得问一句了!”邓开罗也来了兴致,主动倒了半碗酒,冲翠月抬了抬手抿了一大口。翠月冲他拍了拍桌子,笑道:“这兄弟懂规矩,像个男人!”
一桌人又笑了,唯独马六的脸色阴沉着。他一直瞟着翠月,忽然觉得这女人今晚答应来似乎别有用心。她每一句话都有跟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甚至还不惜把满庭和海堂拖上了。她每个字都说得那么铿锵有力,反倒害得他没勇气说话了。1c00。
这时,邓开罗开口问道:“你刚才说跟他们三个都喝过酒,我怎么不知道啊?你可算偏心的,请他们三个喝酒,也不请我?我可是回回都跟着出了山的。”
翠月坐下后,一脸笑盈盈地看着邓开罗说:“这位兄弟,别怪我偏心,那顿酒也不是我给的银子,我那时候还穷得慌呢,哪里有钱请他们喝酒呢?酒钱是六大爷给的。”
马六听着六大爷三个字,忽然想起白天翠月给他挑鱼刺喂鱼的情形,心里又抽抽地疼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打断翠月的话,只好闷闷地喝着酒。
“什么时候的事啊?”邓开罗笑问道。
“唉,说来话就长了,要写成书段子卖到勾栏去,还能说上三天三夜呢!横竖今晚遇着这么些新朋旧友,我心里高兴,跟你们说说也无妨!省得叫他们三位的媳妇都多了心去!”翠月越说越兴奋,像个女主人似的起身挨个挨个地给他们倒酒,又问他们叫什么,欢欢喜喜地拉着家常。
梨花拽了满庭衣袖一下,偏头咬着牙齿问道:“你真跟她喝过酒?”
“嗯。”满庭点了点头道。
“她酒量好吗?”
“还行。”
“比我好吗?”梨花用肩头轻轻地撞了满庭一下问道。
满庭浅浅一笑,放下酒碗,伸手勾着她的腰,贴近了小声道:“今晚的事你就别掺合了,再给我喝醉了,我可没上回那么好说话了。”
“上回我醉了吗?”梨花开始装无辜了,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满庭说道,“我记得我没醉啊!顶多就是回去躺了几个时辰罢了,那不算醉吧?”
“睡得跟猪似的,叫都叫不醒,还不算醉?”
两人正黏在一起说话时,翠月已捧着酒壶走到了他们身边,正想往梨花面前的碗里倒时,满庭伸手挡住了酒壶说道:“她就免了。”
“那可不好,”梨花一副我是酒馋虫的表情笑道,“人家老板娘头回给我倒酒,拒绝了多不礼貌呀!也不倒多了,半碗总要喝的吧?”
“是呀,满庭哥,”翠月笑道,“我也不倒多了,就半碗,意思意思就成。我头回跟嫂子喝酒,你总得给我一点薄面才是。”
梨花听着翠月的口气,似乎跟满庭很熟,不禁有些奇怪,但没问出口来。
满庭点了点头,让翠月给梨花倒了半碗酒。梨花满足了,捧着酒碗正要美滋滋地喝时,满庭忽然从她手里抢过了碗,一口喝光了,就还了一个空碗给梨花。
马点倪坐坐。梨花瞬间瞪大了眼睛,捧着个空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庭,委屈地瞥瞥嘴道:“至于吗,谢满庭?一滴酒都不让我喝吗?”
海堂在旁边掩嘴笑了起来。梨花把碗搁在了桌上,隔着玉桃问海堂:“红菱的男人,你笑什么?看谢满庭欺负我,你很高兴啊?回头我让红菱欺负你去!”
“我们家红菱才不会欺负人呢,我说嫂子,”海堂凑了脑袋过来,对梨花神秘一笑,小声道,“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们家满庭哥哥的心情呀!你喝酒又没个量,比男人还能灌。我听红菱说,那女人喝多了酒,生出来的孩子个个都笨得跟牛似的,所以你还是少喝吧!”
“什……什么?”梨花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了个不停,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谢满庭都不让她沾酒了。在家的时候,有一晚谢满庭直接把她藏的米酒全都给喝了。她当时还以为谢满庭是酒瘾犯了,谁知道竟是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