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你和梨花较什么劲儿呢?走吧,我送去镇口。”常明转过身去大步地往院外走去。
洪珍珠双肩耷拉,落魄极了。柳氏在伙房里听见两人的对话,记得差点拿个火钳子出来敲常明的脑袋。此时,她急忙奔出来对洪珍珠说道:“洪小姐,你别太难过了,常明就是一时给那小狐狸精迷晕了头,等我慢慢劝劝他,他自然就会清醒的。你别着急,等着我的信儿。”
洪珍珠带着一丝希望地看着柳氏问道:“真的吗,大娘?”
“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家穷,大娘还能嫌弃你吗?除了你,大娘找不出第二个更适合做我儿媳妇的姑娘了!你放一百个心好了,大娘一准能帮你把他劝回来!”
“可他不愿意帮我收购锦桑堂了……我原本是打算把锦桑堂从我哥手里收过来,让他来做主的……”洪珍珠伤心地说道。
“真的呀?”柳氏喜上眉梢,忙拍了拍心口道,“你放心,这事交给大娘,大娘来劝他!好了,赶紧去镇口吧,时辰真的不早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就不好了,慢慢去啊!”
洪珍珠含泪点点头,跟在常明身后去了镇口,坐上了马车回镇上去了。常明回来时,柳氏赶紧拽了他到堂屋里数落道:“你还想怎么呀?现下人家洪小姐巴巴地送了一间锦桑堂给你,你还拿冷脸子对人家,你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都那么喜欢你吗?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常明有些烦躁,揉了揉额头说道:“娘,您别管了行不行?”
“我能不管吗?这可干系到你往后的日子好过不好过!若说从前洪老东家想让你入赘你不愿意,娘能明白,可现下洪小姐都放下身段子来找你了,你还跟个锦鸡似的翘着尾巴,得意给谁看呐?娘劝你,好好待人家洪小姐,帮她把锦桑堂收过来,往后还不都是你的!”
“娘!”常明面带愠色地说道,“锦桑堂是谁的都好,横竖我不会接手的!我知道您喜欢洪小姐,可我对她没那份意思,您还是消停点吧!”
“哎,关常明!”柳氏也生气了,单手叉腰,拍了拍桌面说道,“你娘说错了哪句话了?你敢冲着我嚷嚷?没我你能长到这么大吗?现下是个大小伙子了,翅膀硬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娶就娶洪小姐,别的姑娘我一概看不上,也别想进我们关家的门儿!”
“娘您总得讲点理儿,是不是?”
“你娘就是个不讲理儿的,怎么样?”柳氏竖起眉毛喝道,“不讲理儿也把你养这么大了!你就不想让你娘过两天舒服的日子?老大老二在外头都各有营生各自成家了,唯独你,一没媳妇,二没生计,就想一辈子种地过日子吗?”
“种地怎么了?你和爹不也是种地过日子吗?”常明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人家洪小姐哪点不好了?你娶了她,往后的日子好过着呢,你娘也能跟着享享清福不是?你就单想着你自己,不想想娘了?娘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容易吗?”
“我没说不孝顺您!”
“你若真想孝顺,就娶了洪小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您以为想娶就娶吗?少东家会答应吗?”常明不禁有点火大了,他这娘想得也太天真了!洪家如今是洪坤主事,洪珍珠嫁给谁是洪坤说了算的。
柳氏见常明冲自己火了,气得使劲拍了几下桌子,嚷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你敢冲着你老娘脾气了!哎哟喂,关常明,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想想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早知道你爹抱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丢出去,养来干什么呀?白费这些年的米了!”
常明全身忽然僵硬了,手脚像过电似的麻了起来!他急急地喝住了柳氏问道:“您刚才说什么?我爹把我抱回来的?难道我不是您亲生的?”
“天哪!”柳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别过身子去捂住了嘴巴。
“娘!”常明气得浑身抖,一把拽过柳氏问道,“您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爹什么时候把我抱回来的?我是捡来的吗?我是捡来的吗?”
“没……没有……”柳氏忙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你不是捡来的,你是娘亲生的,真的真的,常明!村里人不都说你和你爹长得很像吗?要真是随便野地里捡的,那怎么会像呢?你说是不是?哎哟,刚才是娘气糊涂了,净胡说呢!娘做晚饭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柳氏眼神里的闪烁和迟疑分明出卖了她,她在撒谎!常明看得一清二楚,心像被刀扎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娘,您先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常明挡在了柳氏跟前说道。
“没什么话好说的呀!我得做晚饭去了,要不然我们娘俩吃什么呀?”柳氏一脸心虚地说道。
“娘,您在哄我对吧?我不是您和爹生的,对吧?您去镜子跟前瞧瞧您这张脸,都吓得白了!”
“有……有吗?”柳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慌张地说道,“那都是给你气的,气的!常明,你别多了心去,娘刚才真是气糊涂了!”
“那好,我现下就去大哥那儿,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比大哥小十岁,若我真是抱来的,当年他该十岁了,他指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明呐……”柳氏惊叫了一声,忙拦住了常明道,“你别去!你别……”
“果然……”常明一阵心酸地看着柳氏,难过地说道,“我果然不是您亲生的吗?”
“不是……”柳氏还想圆谎,却被常明那质问的目光盯得两腮红了。她心跳得慌,急忙转身奔自己屋里躲着去了。
厅堂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常明有些颓废地靠在桌边坐下。他单手撑着额头,心如刀绞,为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不是关家亲生的!他和父亲挂相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若非父子,那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时,常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都僵硬了!若非是亲父子,那么同族中的堂兄弟,叔侄,舅甥也有挂相的啊!他忽然想起在他十二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老妇人。当时父亲还在,父亲告诉他那老妇人是他姑奶奶。他正要叫时,那老妇人和蔼可亲地对他说:“别叫姑奶奶了,就叫奶奶吧,听着亲切些。”父亲没有反对,让他叫老妇人奶奶。
因为老妇人很慈祥,问了他很多事情,问他在关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就像亲奶奶似的关心他。临走时,老妇人还背地里塞了三两银子给他,所以他对老妇人的印象很好,至今没有忘记过。
可惜,那年之后,老妇人没再来过。父亲三年前去世时,老妇人让人带了一份帛金来,足足有二十两之多。也正靠着一份帛金,母亲给二哥娶了一房媳妇,还给二哥本钱出去干自己的营生。
思潮渐渐退去时,常明不禁在心里问道:那位老妇人是谁?真是自己的姑奶奶吗?若是的话,那她应该也姓关才对。既然是亲戚,为什么这些年仅仅来过一次呢?
这天晚上,柳氏一直躲着常明,连晚饭都自己躲在伙房里吃了,然后偷偷溜回了房间里。可越是这样,她说谎话的痕迹就越重。常明已经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并决定天一亮就去找大哥。大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只要稍微耍耍心机,就能从大哥嘴里骗出话来。
一夜过去后,当柳氏起床跑到常明房间偷听动静时,里面已经没人了。柳氏这才后悔不迭,急忙收拾了些东西,关上院门往她大儿子家赶去了。
前一晚,梨花几乎是一夜未眠。她一直守在翠月的床边,提心吊胆地守着,生怕翠月又喊起了疼。她记得从前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妇女产后大出血第二天早上才被现。床下面全是血,可惜产妇早没气儿了。虽然不知道这新闻到底是真是假,可梨花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每回睁开眼睛时,总会往床下瞟一眼,担心床下也会有一摊血水。177456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