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忽然霍的站起来,逼近过去,冷笑:“你真的是在替我担心吗?”
“当,当然是真的……”秦母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顾彦忽然大笑了出来,他笑了半天,眼神如刀,“你说这句话,不觉得心虚吗?!”
他看着眼前的人,视线一阵阵模糊,心口仿佛有什么很痛苦的东西冒出来,冷静和理智一点点被粉碎。他以为那些不会影响他的东西,一点点冒出来,原来不是不能影响,只是被压抑住了,而此刻到了一个爆发的缺口。
余导眉头一皱,场面有些失控,顾彦说的根本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这时候他应该是露出伤心愤怒但压抑的表情,虽然生气却还注意保持自己的仪态。而此刻看起来,却似乎已经彻底被愤怒所淹没,连母亲的尊称都不用了。
他起身就要去制止顾彦,忽然肩膀上一只手压住了他。余导回头一看,是秦曜站在他身后,冲他摇了摇头,“继续。”
余导转瞬想了很多,他知道秦曜拍这个电影有别的目的,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秦曜不说他也不问,他只需要配合就好了。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隐隐发现顾彦有点古怪,可能顾彦自己都没发现,他真的入戏很快,而今天,这种入戏开始失控。
余导坐下来,冷静的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去打扰,继续往下拍。
“你们是不是很后悔生下了我,是不是很遗憾我没死在外面,是不是很厌恶我啊……”顾彦低低的讥讽的笑声回荡,“是……你们生我养我,让我锦衣玉食的长大,我很感激你们,所以不论你们怎样对我,我都不会忤逆你们的意思……这是我欠你们的,但是!到此为止!”
顾彦一手推翻桌子,桌上的茶壶水果摔了一地,一片狼藉,两个演员有点吓呆了,话都不会说了。
顾彦的眼神太可怕,好像随时会杀了他们!
顾彦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够了,为什么他还要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他受够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候,他没能够说出自己心里的怨恨,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自己内心的怨恨和痛苦。他再也不用一直隐忍了,隐忍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而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把他的隐忍当做理所当然。
他现在终于不会那样蠢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爱的人恨的人都灰飞烟灭了……
不会再听他诉说了。
他终于不会再忍了,他只会为自己而活,却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他想放下,他宁可那时候死干净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什么还要记得这一切?
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无边的怨恨和孤寂之中……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让他成为一个不死不灭的魔物。那些想要彻底忘却的记忆如附骨之咀挥之不去。
身边的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鬼境。
顾彦走出很远,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以为自己不会停下来,忽然秦曜出现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秦曜说。
他把顾彦塞进车里,一路开了出去,最后在京城的闹市区停下来。那条商业街不允许车辆进入,所以只能下来走。
顾彦抬头一看,就知道秦曜带他来了哪儿,他看着那条路,心中忽然升起恐惧来,转身就要走。
但是秦曜不允许他就这样逃掉,他死死拽着顾彦的手,把他拉到那跟前停下。顾彦额头冷汗流了下来,嘴唇泛白,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是那无边无际无法挣脱的绝望痛苦。当时他第一次来京城,追寻朱桓玮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痛不欲生。
那种痛苦一刻都无法忘掉。
“陈朝时这里就一直是处决犯人的地方,这里常年被鲜血浸透,冤魂缠绕,这里是整个京城煞气最重的地方。陈禅帝杀了你之后还不放心,把你的头放在这里的地下,用最恶毒的法阵镇压,这样就能保证你不会回来报复他了,而且时时刻刻被煞气折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你已经尝试过了。”秦曜说,“其实陈禅帝想太多了,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回来时已经晚了,但是我不能允许你死后仍旧受此折磨,奈何这件事太过隐秘,当初镇压你的人都被陈禅帝除掉,我好不容易才知晓埋葬你的地点,寻回了你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
“……那时候你在这里突然发作,是因为……虽然你已经摆脱了这里,但曾经痛苦的阴影依旧刻在你的脑海里,只要一点点引子,就会重新陷入那种绝望……其实这里已经不能影响你了,法阵早已被我破坏,再也不能镇压束缚你,走不出来的,是你自己。哪怕你什么都忘了,也依旧没有办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
“你的身体,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过去。”
“那些难堪的,悲哀的,愤怒的,痛苦的过去……你都没有忘记过。”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活着对你来说只是痛苦,也只有痛苦的话,那么对你最好的解脱就是死亡。如果你不能忘记这种痛苦,如果你不想忘记这种痛苦……”
“那么……我给你解脱。”
秦曜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彦,忽的伸手一推,将顾彦往前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