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傅行手插着兜,笑着说,“娱乐圈该有一个另类出现了,都那个样,多没意思。”
胡为无力反驳,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又不爽,别人也别想爽了,他给不了好脸色,一边玩儿去吧。
经过几个正儿八经提问题的记者,又出现了一位嘴里喷毒||刺的,这回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可能是受过什么伤害,也许是身边的谁出柜过,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同恋的敌视,憎恶,“你父亲去年做过脑出血手术,一直恢复的很好,这次因为你的事住院。”
“你要是继续跟厉先生在一起,你父亲是不会同意的吧,那你准备怎么做呢?和你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陈又说,“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名女记者表情僵硬,“所以你是默认了?”
默认个屁,非要逼老子骂脏话,陈又冷笑,“今天这场布会是我个人起的,目的是对外宣布我的感情,就照片一事给出说法,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扯到我的家人,你们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媒体谁都没有说话。
陈又咧嘴笑起来,“刚才那位阿姨,你提到了我的家人,我就在这里说一下,我会想尽办法得到他的同意,祈求原谅,但这跟在座的都无关,包括外界,我不需要求得你们中任何一人的认可。”
“你们手上拿着的是话筒,不是刀,别总想着往人心窝子上扎,这样很不好,缺德。”陈又脸上的笑容更明显,很阳光,没有一丝阴霾,像个邻家大男孩,也没有恶意,“当然,大部分哥哥姐姐还是很好的,我们有话说话。”
台下的记者们当中,有几位跟陈又生言语冲突的,脸色都很难看。
艺人当众跟媒体尬上,史无前例。
有人认为陈又愚蠢,一下子得罪几家媒体,肯定会被追着咬死,这是在自寻死路,更多的是在重新揣测他跟那位大人物的关系,能这么牛逼,后台绝对够硬,不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说不定那位没表态,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另有原因。
布会结束,陈又瘫在沙上,冲过来的胡为摆摆手,“别说话,让我静静的在心里抽自己一会儿。”
胡为让小助理去给陈又倒水,“不该做的,你全做了,真棒。”
陈又,“……过奖了。”
他喝口水,“没什么事了吧?”
胡为说后面的事交给公司,“是吧林老板。”
抱着胳膊的林傅行抬抬下巴,“陈又,恭喜你们出柜了,回去帮我转告给厉哥。”
陈又抽抽嘴,喜从何来啊,老爸还在医院躺着呢,要是老爸同意了,说好啊,你们早点把婚结了吧,那才是喜。
不对,那是梦。
陈又回去洗个澡,上医院待着,他过来的时候戴着帽子跟口罩,没人认出来,也没碰到哪个亲戚。
布会并没有被喷的千疮百孔,狗||屁不是,反而获得大批年轻人的支持和鼓励,如今这个时代,gay圈已经不再那么渺小,多的是出乎意料。
能做自己,就是成功者。
这一点,连一线明星都做不到,想要的太多,什么都放不下,舍不得丢弃任何一样东西。
郑帅是在微博看到的视频,他打给陈又,没打通,就打给王耀,俩人在电话里交流,都非常惊诧,并且怀疑人生。
哥们是同恋,他们不知道,哥们高调出柜,面对全世界的评论,他们知道了,太不真实。
郑帅说,“老庞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耀迟疑的说,“该不会他也是……”
郑帅说,“屁,就算我俩是,老庞都不是,你也不想想,他在学校交往过多少女朋友。”
王耀说,“也对,我跟你说啊老帅,我微博底下不能看了,都在跟我打听,卧槽,一个个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郑帅说他也一样,直接无视。
在挂电话前,郑帅还是没忍住问,“老王,你会觉得柚子恶心吗?”毕竟他周围的人都把同恋,就会乱||搞,有病。
王耀说,“恶心什么,他跟你一样啊,不都是在谈恋爱吗,对象是男的而已。”
郑帅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会……”
“卧槽,我是那种人吗?哪天你做手术当人||妖,我也照样把你当兄弟。”
“滚吧你,挂了!”
另一边,庞一龙坐在电脑前,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他一遍遍的看着布会的视频,以为跟柚子在一起的,是戴眼镜的那个经纪人,没想到不是,对方大有来头,是个连他们庞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柚子竟然会认识那种人,庞一龙摇摇头,他望着视频中眉眼飞扬的少年,笑了声,“我这三年太不了解你了……”
电脑右下角有个哈士奇头像在跳动,庞一龙知道是郑帅,他顿了顿,拿鼠标在头像上点了一下,弹出聊天框里有一行字。
郑帅:妈的你人呢?柚子搞出天大的动静了!
庞一龙摸到打火机跟烟盒,他点根烟,对着电脑屏幕吞云吐雾,没有回复的打算,本来就挂的隐身,郑帅以为他不在,借口有了。
一个吐血的表情丟过来,郑帅:老子知道你在线,老庞,任舞离开都有一阵子了,你差不多该走出来了!
庞一龙撑着头笑,“任舞……”
要不是郑帅提到这个人名,他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快半小时,庞一龙打字,回郑帅一句:视频我刚看到。
郑帅是守在电脑前的,立马就回了:你手机怎么回事?换号码啦?
庞一龙:嗯。
郑帅:……
庞一龙说自己要出国了,不能用国内的号,他是不想再跟陈又有关的人接触了,最好忘掉大学时光,所以郑帅王耀也不会联系。
郑帅丟过来一坨便便的表情。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柚子是gay?
庞一龙叼着烟敲键盘:是啊,我早就知道,我也是,后面还有个笑脸。
郑帅没了消息,头像也灰了。
庞一龙忽然想,gay是对男的有感觉,他不是,可悲啊,也可笑。
几天后,一段采访出现在网上,是由最大的媒体公布出来的,采访时长仅有三分钟,内容就是出柜门的另一位主人公宣布出柜,以xx财团掌舵人的身份,而不是上娱影视公司的股东,镜头最后停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面,跟布会上那位少年戴的是一对儿。
那枚戒指迅速在网上走红,很多“专业人士”说是价值多少多少,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就是银的。
当时布会上,想火中取栗的五家媒体一夜之间都倒闭了,至于原因,同行们都知道,也暗暗庆幸他们没有那么做,这才躲过一劫。
十来天左右,陈卫东醒了。
陈又跟厉严商量,先把老爸接回厉严那儿,可以避开亲戚们,有利于老爸的身体康复。
厉严没意见。
病房换成一间大而明亮的房间,陈卫东连儿子都没看一眼,就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陈又什么通告都没上,手机一直都没打开过,一心都在老爸身上,每天给他翻翻身,按摩胳膊腿,陪他说说话,虽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来福早上出去,追着一只萨摩耶跑,结果它自己摔坑里了,一身泥的回来,小金嫌弃的爬走,不让它靠近。”
“爸你见管家了吧,就是满头白的那个,他走路没个声音,我每次都吓一跳,我听厉……厉严说他是国际有名的摄影师,等你身体好了,让他给我们拍照,洗出来放相册里。”
“四周的风景很漂亮,对了,后面还有个湖,爸你可以去钓鱼的,随便钓,我已经给你买了一副渔具,质量特别好,真的,你赶快好起来。”
“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季节是钓鱼的好时候,爸你一天最少能钓上十条,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小鱼炖汤,大鱼红烧或者清蒸,要是钓的鱼多,就养起来慢慢吃。”
“烦。”
“湖里还有青鱼……”陈又的话声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后,傻不愣登的笑起来,眼睛泛红,“爸,你愿意跟我说话了。”
陈卫东说,“出去。”
陈又撒娇,“别啊,这么长时间了,你都在听我说,我觉得你肯定有很多话要告诉我,爸,你说,我好好听着。”
陈卫东说,“你爸我没什么好说的。”
陈又脸上的笑容一滞,变的比哭还难看,又强行振作,“爸,你怎么会没话跟我说呢,你应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打我,让我跪在老妈面前认错,说我不是东西,跟个男的鬼混,变成什么不好,偏偏变成同恋,还撒谎骗你,骗姥姥,骗同学。”
他垮下肩膀,“我错了……”
陈卫东以为儿子开窍,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可是我没办法,我试过回头,没有用的,爸,我没有回头路了。”
“给我出去。”陈卫东的胸口起伏不定,“你……你给……”
陈又吓的不停给他顺气,“爸你别激动啊,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真的,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陈卫东胸前的被子有一块颜色变深,面积越来越大,他知道儿子哭了,却没有抬头去看。
就在这时,门口的响动打乱了房内的悲伤。
厉严推门进来,眼神示意陈又出去。
陈又擦擦眼睛,冲厉严摇头,别闹了,单独留下来,你凶多吉少。
厉严的眉头一皱。
陈又吞口水,被极低的气压给逼了出去。
他没被逼走多远,就在门外偷听,妈||逼的,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什么也没听到。
就在陈又准备去隔壁试试的时候,隐有一声脆响出,他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刚才他端着水杯进去的,就放在床头柜上,一定是被老爸砸了。
那杯子会砸到哪里?陈又的眼眶一湿,他抽自己,往墙上撞头,操,你个傻||逼,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把水杯给带走呢?
管家过来的及时,阻止陈又再抽自己,“小陈先生,需要上药吗?”
陈又摇头,“管家,你有没有手机?”
他也就是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管家应该没有,平时几乎都神出鬼没的,手机这种俗气的东西完全跟他的气质不搭。
一部炫黑的手机被递到陈又面前,还是最新款的,他想买都没舍得买。
陈又神情复杂的把手机接到手里,是我眼瞎,看不出来管家你是俗气战队中的王者。
他定定神,靠着墙划开手机,上网输入出柜这两个字,出来的网页很多,有的讲本人出柜的经历,有血有泪,也有的是询问贴,寻求高人指点一二。
病急乱投医,就是陈又现在的情况,他在网上什么都翻。
小说来源于生活。
厉严肯定要承受老爸的怒火,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喂他,呸,养大,就指望着他给陈家续香火,我等着抱到大胖孙子,结果我儿子就被你拐跑了,这笔账不跟你算算,我咽得下这口气?绝对咽不下!你先跪着,我打一顿再说!
以上是陈又脑补的情节。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他也是要在现场的,跟厉严一起跪着,一起被打,哭着说爸,求你成全我们,求求你了!喊完了就开始磕头,要多响亮就有多响亮,见血最好。
管家见少年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实在很难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说管家了,陈又自己都不晓得,他疯了。
“管家,你是不是要去给王医生跟刘医生打个电话?”
“已经打了,五分钟内就会到。”
“那就好。”
陈又把手机还给管家,“多少钱买的?”
管家说出一个数字。
陈又上下嘴皮子一碰,“买贵了,你现在买,能少五六百。”
管家说没关系,他特地在刚上市的时候买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我有,爽。
陈又,“……”好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厉严走出来,他穿的黑色衬衫,要不是身上的血腥味,都看不出他衬衫上面有血。
陈又问厉严哪儿受伤了,正想去检查他的胳膊,就看到他另一边脖子后面的血,从头上流下来的。
厉严按住焦急的少年,“没事。”
陈又瞪过去,“你头上都开口子了,这还叫没事?”
他往男人头上瞧,“被玻璃杯砸的?”
“不对啊,我爸躺着,你站着,杯子砸过来的时候,你可以躲开的。”
厉严说,“我故意的。”
陈又,“……”你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说里是苦肉计一出,死胡同就会被打通,他问出口,“我爸同意了吧?”
厉严说,“没有。”
陈又被口水呛到,看来小说是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还是添加了童话成分。
“我爸是怎么对你说的?”
“离开我儿子。”
“还有呢?”
“别想毁了我儿子。”
“行了,别说了,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
陈又到一边,腾开位置让医生给厉严清洗伤口,把血污洗掉,扒开头,露出开的伤口很深,要缝针。
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好像自己的头上也受了伤,在同样的地方,很疼。
晚上,陈又坐在老爸的床前,想说的很多,却又不知道怎么张口。
下午厉严跟老爸谈的时候,他提心吊胆,生怕厉严出来说老爸昏迷了,或者是厉严那样的人磕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陈卫东忽然说,“爸看走眼了。”
“厉严不是生意人,杀个人对他而言,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陈又刷地抬头,“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陈卫东说,“儿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陈又了解的不多,但他就是确定,厉严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陈卫东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这话我撂在这里,除非我死,不然不会改一个字。”
陈又的情绪出现失控的迹象,不行,要赶快找厉严要药吃,他腾地站起来跑了出去。
房里隐隐响起一声叹息。
十六号那天,庞一龙出国,陈又去机场送他,答应了的,会做到。
庞一龙没提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出柜门,他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柚子,抱一下呗。”
陈又抱抱他,兄弟间的那种。
庞一龙轻声说,“一辈子的好兄弟,再见。”
他背过身,边走边哭,去他的好兄弟,早知道当初就不结拜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聚有散,有散有聚,就那么回事。
陈又的惆怅回去就不见了,他得照顾老爸,求得原谅,还想得到老爸的成全和祝福。
喝了杯果汁,陈又到房里上网,用的是他的老爷本,刚打开就搞事情,死机了。
他重装系统,去点开很少动的几个盘,想好好清理一下,把早年中二病巅峰期的东西删掉。
盘都是动作电影,粗略估计有几百部吧,陈又都看过,每一部的记忆都记载着他的光辉岁月。
他随便看了一部,不禁感慨还是以前的电影好看啊,演员们都是用心在表演,用灵魂演出角色的情绪起伏。
哪想现在的电影,太假了,而且假的一点都不可爱。
陈又看完一部动作电影,忍住想立刻写下一万字观后感的冲动,决定晚上拉着厉严一起看,尤其是几部宫廷的,超赞,剧情好的没话说。
他在盘逛了一圈,删掉一点画面比较次的电影,就去f盘里面的,东西很杂,有视频,有照片,有个人简历,下载的一些软件,还有很多文本,乱七八糟的。
删了一会儿,陈又的鼠标无意间停在一个文本上面,显示出来的时间是去年六月。
陈又咦了声,那时候他搞过文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和戒指一样,也是他缺失的记忆?
心跳的有点快,陈又戳开文本,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片刻后撕扯着嗓子冲门外喊,“厉严,你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