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按照窦进的说法,这一带应该还有数万民。但事实上,这些汉民的生存空间已经受到了北方诸胡的极大压缩,只龟缩于高奴以南的弹丸之地,再往北走,几乎很难看到汉民的身影。好在这些汉民长期与胡人杂居,同样精于骑射,性情彪悍,胡人倒不敢逼之过甚,才给了他们一线喘息的机会。不过,要想以他们为依托,便现汉武时的辉煌,只怕难之又难。
而中原连年征战,百姓生灵涂炭,造成了汉族人口急剧下降。根据最新的户籍,整个大晋王朝的人口总数不过两千六百万,比东汉末年的六千多万整整减少了四千万。当然,有许多权贵士族的家奴并没有统计在内,但人口的锐减却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指望朝廷大量迁徙百姓移居到敕勒川,显然是不现实的。难怪朝廷将这一片视为羌胡,却没有纳入管辖之内。原因很简单,即使朝廷调集重兵打下这里,没有屯垦的百姓供应粮草,提供各种支持,也守不住。
卫平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转身问道:“独孤兰,你的家乡还有多远?”
虽然初春的冰雪尚未融化,也看不到茫茫草原,但是来到这里,独孤兰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她摘下毡帽,撩了撩发髻,笑道:“远着呢,在长城的北边。”
原来这一带还在长城以南,卫平不由目瞪口呆,难怪五胡很轻松就夺去了司马氏的江山。失去了长城这道屏障,以农耕为主的汉人确实很难阻挡游牧民族的铁骑。古人说得不错,得河套者得天下。河套地区被诸胡所占据,确实也可以算作五胡乱华的一个根源。
正沉思间,忽听柳洵大声说道:“将军小心!”
“哦!”卫平答应一声,抬头朝远方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处山坳,隐隐传来呐喊之声,似有两队人马正在厮杀。
须臾,又见数骑马疾驰而来,正是他们派往前方的哨探。为首一骑马上那人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是两个鲜卑部落内讦,正杀得难解难分。”
卫平沉声道:“他们有多少人?”
那人大声道:“各有三百多骑!”
卫平扬鞭道:“走,过去看看!”
柳洵慌忙道:“将军,不可莽撞!”
话音未落,卫平却已经策马冲了出去。柳洵无奈,只得率众紧紧跟上。其实卫平并非莽撞,他很清楚当前的形势。按照窦进的说法,虽然高奴县城早已毁于战火,周围一片荒芜,但是胡人部落依旧很少越过高奴以南。而这里就是高奴以南,两支鲜卑部落竟然在这里爆发冲突,那只能说明胡人的势力正在逐步南下,甚至彼此之间都出现了利益争夺。
如果任由胡人部落继续南下,势必给那些汉人村寨邬堡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此时,突然有一支官军出现在这里,并且给胡人以痛击,其意义不只在打赢一场战斗,而在于警告那些胡人,朝廷并没有放弃生活在敕勒川的那些子民。今后,再有胡人部落想要南下,无论是袭扰还是抢占草场,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惹来朝廷的怒火。
至于战斗本身,卫平并不担心。既然双方实力相当,就处于一个相对平衡之中,一时之间,谁也吃不掉谁。这时候,他以五百官军的优势突然搅入其中,他帮谁,谁就能赢。在这场乱战中很难分清敌我,得到他援助的一方肯定士气大增,只想着尽快消灭对方,却不可能有时间去怀疑这支官军的意图。等到其中的一方在另一方和官军的夹击下遭受重创的时候,卫平自然可以回过头来,一举将两方全部歼灭。
听了卫平的设想,柳洵也是暗自佩服。不过,他毕竟领兵多年,很快就判断出战场的形势,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指了指前方说道:“将军请看,南边的那个部落要败了。”
卫平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咱们就助弱击强!”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疾驰中的晋军骑兵迅速分成两队,朝着北边那支胡人部落包抄过去。不愧是边军,这些士兵训练有素,行动迅猛,出手狠辣。他们面对沉途遇到的鲜卑斥侯,不论属于哪一方,统统射杀,绝不留情。
很快,突兀出现的这支晋军骑兵便引起了正在激战的鲜卑人的注意,放弃了各自的对手,警惕地注视着这支晋军骑兵的动作,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刹那间平静下来。只听见了战马的嘶鸣和伤者的哀嚎。然而,这种平静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当晋军将箭雨撒向北边那队鲜卑骑兵时,南边那群原本已经渐渐不支的鲜卑骑兵似乎得到了鼓舞,忽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朝着北边那队鲜卑人猛扑过去。
三面夹攻之下,本已占据上风的鲜卑人只是稍作抵抗便开始溃退。但是战场上最来不得半点犹豫,这种稍作抵抗又下令撤退的举动最伤士气,没有了士气,再骁勇的骑士也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很快,这队鲜卑骑兵便陷入了困境,在三面夹攻之下死伤累累。
经历过西征和伐吴两场大战的卫平冷静地看着战场,看着三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从马上栽倒,直至北边那队鲜卑骑兵只剩下十多人还在拼命厮杀,想要突出重围,他才缓缓抬起了右手。这是一个信号,看到信号的柳洵朝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名亲兵立刻举起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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