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邺城卫记酒楼的大掌柜谭勇闻讯匆匆赶了过来。他是认得司马伦的,虽然酒楼被砸得七零八落,却也只能强行忍下,冲司马伦行了一礼。不过,言语中他可没有多少客气,直接责问道:“王爷因何不问青红皂白便砸了小店?”
谁不知道司马玮被诛以后,朝政已经完全掌握在贾南风手里,而卫记酒楼幕后的主人卫平就是贾南风的亲妹夫,所以谭勇也养出些骄横之气,并不惧怕司马伦。当然,卫记酒楼的口碑一向很好,而且该交的税赋也从没少过一文,所以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司马伦只是一时气愤,此刻竟无言以对。
**却振振有词道:“我家王爷得到禀报,你们酒楼售卖腐烂的食材,祸害百姓,特来主持公道!”
谭勇哈哈大笑,道:“如今是数九寒冬,王爷就是想吃腐烂的东西,小民一时还没处寻去。这位大人的话,似乎有点强词夺理吧。”
孙秀忽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疼、疼死我了,刚、刚才吃、吃的那盘肉糜一、一定有、有问题。”
**顿时抓到了机会,厉声道:“哼,你们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孙秀紧接着说道:“王爷,你要给小民做主啊!”
司马伦总算有机会摆一摆王爷的威风,挥手道:“来人,卫记酒楼即行查封,待弄清情由之后再行决断!”
他当然知道酒楼的主人是卫平,他也没打算将酒楼长期查封,只不过想出口怨气,看酒楼还敢不敢再对他讲什么规矩。当然,如果酒楼就此歇业,整个邺城的权贵恐怕都不肯答应。
孙秀在一旁叫好道:“王爷英明,对这些奸诈的商贾就不能手软!”
司马伦却摆了摆手,道:“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了,几位请随本王回府,本王为几位摆酒压惊。”
…
腊月二十,一列马车便离开洛阳,往北邙山方向而去。这个时间比卫平往年去京郊别院度新年的时间要更早些,而且队伍中的马车也比往年多了几辆。
卫璪掀开车帘,看着身后渐行渐远、高大巍峨的洛阳城,脸上满是愁云。祖父、父亲和几位叔叔的惨死,常常令他在睡梦中惊醒。作为卫瓘仅存的血脉,甾阳公的封爵却没有立刻传到他手上,朝廷的说法是需要看他将来定评的情况。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先例,裴頠就是定评以后才承嗣了钜鹿郡公。不过,卫璪能够“享受”这份待遇,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贾南风要表达对卫瓘的不满。祖上的荣耀能否传承下去,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卫璪小小年纪,他的肩膀就承受了太多的重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贾南风没有立刻剥夺掉甾阳公的爵位,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贾南风还有个小心思,将来只要不让卫璪通过评定,甾阳公的爵位就会落到卫平一脉的头上。卫璪小小年纪,哪里明白世人的阴险,他只不过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罢了。
卫铄却早已经走出了丧失亲人的悲痛,像个小大人似的轻轻抚摸着卫璪的脑袋,笑道:“听说平哥哥家的别院那边有许多好玩的新奇物件,这回可要让你这小家伙开开眼了。”又道:“等开春以后,姑姑就会带你回河东,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平哥哥对你的期望。”
卫平可没有觊觎甾阳公爵位的心思,他自然会竭力帮助卫璪通过评定,也算是还了当年卫瓘把闻喜亭侯让给他的人情。卫璪祖籍在河东,评定也必须在河东进行,因此卫平要早早地将他送到河东。
京城的两场动荡,河东卫氏嫡支损失惨重,卫平也有意重振卫氏的辉煌,所以他已经派人前往安邑,一边接受卫氏族产,一边设置义学,凡是卫氏子弟,无论嫡支旁支,甚至一些老成家奴的子弟都可以免费入学,还管吃住。这样,有一大群同窗帮衬着,除非卫璪自己太不长进,否则通过评定问题不大。当然,卫氏族产还不足以支撑义学,卫平少不了要往里面多贴补一些。也亏了他有钱,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负担得起。
卫璪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的忧色总算还是淡了些。
后面那辆车上,杨娇的愁容却没有稍减。在闻喜侯府,她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尤其看见卫平,她就感到无力可使。无论是直接****,还是用悲情打动卫平的爱妾,结果都是一样。她对于卫平肯不肯真心帮忙救出杨芷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弘农杨氏的恐怕也将成为泡影。身为杨氏子弟,她只觉万念俱灰,前途茫茫。
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秃发慕雅,她的心情最为复杂。她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人质,以换取卫平对她族人的支持。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安静地呆在闻喜侯府,并不是贪图安逸舒适的日子。不过,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自己的儿子独孤蛮,所以王令淑劝了她几次,她就答应了来京郊别院。同时,她还有种强烈的直觉,这次来京郊别院,或许会发生点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