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娆身子没动,只在口中道:“这件事……跟你有多少关系?”她不问是否有关,只问有多少关联,足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特工处身,就连睡觉都格外警惕的她,最为信赖而不加防备的人,也就只有这个同自己朝夕相处的沙鹰罢了。
虽然这个做了很久杀人机器的女孩子,在跟着自己的这时间里,已然渐渐有了自己的头脑和主见,甚至会违背自己的意思,去践行它们。但楚倾娆清楚,她不会害自己,也正因如此,才对她格外放心。
自己之所以会被下药,除了她,没人能有机会。
而沙鹰闻言也不予否认,只道:“主子,你不该回去。”
楚倾娆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科沁因为我受折磨。”
沙鹰垂了眼,道:“主子你说过,你不是圣……圣母。”这个词,楚倾娆交了她许多遍,她原本不会用,但今日不知为何,却忽然通透了起来。
楚倾娆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垂眸轻叹道:“我不想欠别人的。”尤其是,从小到大,她欠了科沁太多,不论是穿越过来的自己,还是身体的原主人。
沙鹰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主子,你我都很清楚。”
楚倾娆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说话。
沙鹰轻叹一声,道:“主子……你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对么?”
痛失尚未成型的孩子,为人所陷害,被所爱之人误解,失去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对于寻常人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却在一夕之间,强迫着她囫囵吞枣般地尽数承受下来。
沙鹰心中明白,对此,没有人能够假装什么都不曾生一般,将这些都抛之脑后。可她于心底而言,却仍旧希望楚倾娆能和别人不同。
并非是希望她成为那个什么……圣母。只因沙鹰跟随她已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看得极为明白。
所以她很清楚……这世上若有一个人会成为楚倾娆的软肋,打乱她的节拍和理智的……那么,便只有祈晟无疑了。
之前隐瞒她身世的消息也好,答应沙摩多帮他下药也罢,沙鹰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楚倾娆能就此离开那人,远远地离开,再无瓜葛。
有那人在,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楚倾娆便不可能成为那个真正洒脱自在,无所牵挂的自己。
沙鹰只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过她想要的生活而已。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而言,或许的确可以称之为“圣母”了。
而听了沙鹰的话,楚倾娆微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她终于转头,侧过脸看向对方,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却郑重。
“你的想法我都懂。”她缓缓地道,“可是事已至此,你觉得……我真的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生的样子,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么?”
沙鹰霍然怔住。
她头脑简单,在这之前,一心一意所思考的,只有如何让楚倾娆远离祈晟,过上自由自在,远离纷争的日子。
却从未从另一个方面想过,这件事的可行性究竟有多少。
楚倾娆这简短的一个问题,却忽然让她无言以对。虽然绝非有意,可自己的主子已然卷进了重重的风波之中,从最开始一条或者几条人命的生或死,到如今大胤和北戎之间的剑拔弩张。
神州大地风云已动,一场战火引在即,又岂是能说半路退出,便能将这之前种种尽数斩断的?
她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主子,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沙鹰眼底浮现出几许无措的仓皇。
“罢了,”楚倾娆却也没有怪她,反而出言宽慰道,“沙摩多已然笃定了这样的心思,你若不帮忙,他必然也能想到其他的法子。”说到此,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地支着身子坐起,靠上蒙古包的边沿,道,“只不过,让我不解的是,他为何会突然变卦?”
祈晟已然拿了科沁的性命,连同着整个人北戎的尊严做威胁,摆在沙摩多面前的选择只能有二:交出自己,或者,同大胤开战。
倘若他已然决定,哪怕用这样的手段,也要将自己强留下来,那显然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同祈晟兵戎相见。
想到此,她看向沙鹰,问:“可汗……是不是要宣战了?”这些时日她只能呆在蒙古包着尺寸之地里,除了沙鹰,自然也没有其他的情报来源。
沙鹰点点头,如实道:“已经宣战了。”
果然。
之前心里有了猜想,楚倾娆便也不感到意外,只是依旧觉得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