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于鸿图败了,再让士兵去镇压沈则敬就是了。于鸿图只是败了,不是死了。沈则敬既然能征兵,于鸿图和古大存也能征兵!江南道和河内道人口众多,集合几十万士兵,不是难事!哀家就不信,小小一个沈家,还能和朝廷作对到什么时候!”
左氏手握朱笔,在朝官送上来的折子上,写下了批语。幼帝尚在乳期,批阅折子等事,当然是左氏来做了。
此时的大永,虽有幼帝,但大永的朝政江山,已经尽归左家了。
“太后娘娘说得太轻巧了!朝廷征兵、养兵,都是费时费力的大事!岂可一蹴而就?就算江南、河内两道再多人口,也凑不齐几十万士兵!”
左良哲的心情不太好,然而左氏坐着那张御案,左良哲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恭敬的。
他总觉得,自称“哀家”的左氏,莫名的就让他有些畏惧。
左氏的话语,充分暴露出她只是长居内宅深宫,而不知道这国之大事。虽然她从朝官的汇报中,知道了朝政大事,但真论执政,只是半桶水而已。
她说的那一番征兵之话,理论上没有错,但是实际上根本操作不了。
就河内道而言,将近一百五十万百姓,却只有十二万士兵。这十二万士兵,是从这些百姓中精挑细选出来,经过层层筛选,才成为大永的士兵。
这还不算,就算征集到了这么多士兵。如何保证这些士兵有作战之力?如何让他们在战斗中活下来?这就要经过多年的打磨、培养,才能有稳定的河内卫士兵。
河内卫每年的汰旧征新,人数也不过控制在三万以内。因为,每一个士兵背后,是近十个百姓在供养。所以每一个士兵,都是一笔大财富。况且如今国库空虚,哪里来那么多钱财,供养几十万士兵?养兵,那是如水流财啊!
兵者国之大事,圣人都要慎用,不仅是因为它的大凶器,还因为它是大耗费!
如今江南、河内两卫损失如此惨重,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根本无法重新组建新的两卫!像西宁卫那样,短时内就可以用上的士兵,在江南、河内道两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西宁道出的是彪悍,江南道和河内道出的是文脉和皇脉。这怎么能比?
“如今大永是无兵可用呀……”左良哲最后说道。
剑南卫和关内卫的兵力,被陇右道的蒋博文牵制着,金吾卫要守护京兆。江南卫和河内卫战败,就真的没有兵力可以去对付沈家了!
“然则,祖父认为怎么办?任由沈家势盛,率领西宁、岭南两卫直入京兆?这样朝廷的处境更危险!”
左太后沉着脸色说道。祖父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办法。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她的办法了!江南道和河内道人才辈出,征集二三十万士兵,算什么难事?
左良哲被她问得一窒。在这样的局势下,似乎除了征兵一途,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是,容他再想想,再想想。
“除非祖父另有良策,否则哀家旨意已定,托孤大人召集金吾卫大将军、门下省官员、兵部尚书,执行此旨意!”
左太后将朱笔重力一放,脸色更沉了。这样的局势,容不得再想些什么。沈家是一定要压住的,不然这大永的皇位,他们母子怎么坐得稳?
左良哲跪在紫宸殿上,听着左太后的话语,终于知道心中莫名的畏惧从何而来了。左太后是他的孙女没有错,但此刻左太后坐在御椅上,她是主,他是臣。
主臣之别,是压在血缘之亲上面的。
带着这样的领悟,况且也真是没有办法可想了,左良哲退出紫宸殿之后,马上就召集了金吾卫、门下释兵部的官员,商讨在江南道、河内道征兵一事。
门下省官员对左良哲的建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魏延庆和郑棣恒选择了沉默,他们知道征兵非良策,但是他们也不能凭空变出兵力来,这是大永唯一的能做的事情了。
最后,在江南、河内两道征兵的旨意,有紫宸殿中发出,通过了门下省,被发送到江南、河内两道的各州各县。同时下达的,还有一道加征赋税的旨意,不过是发往除西宁、岭南外的其余五道的。
在江南、河内两道征兵,以补充这两道在岭南道折损的兵力,同时从民中取财,用做朝廷之需。这就是大永朝堂走的下一步。
且不论逃回江南道和河内道的于鸿图和古大存,在接到旨意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说岭南道的沈华善等人,知道大永朝廷征兵之举后,确定了他们要走的下一步。
就像以往一样,沈华善召集了沈家的子弟,还有叶正纯、俞正道、应南图等姻亲故友,并袁焕和朱敦实两个人,在曲江边的院子里议事。
一直被大家刻意忽略的事情,终于要正式提上台面了。
水落石出,水位降到那一个程度,石头才会出现。有些事情,也是是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提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