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天傍晚,齐谨之又在衙门里忙了一天,疲惫的回到了沉香院。
顾伽罗亲自迎了出来,接过他的大氅,递给他一杯热茶,“外头的天儿是愈冷了,大爷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说着,又弯下腰帮齐谨之脱去靴子。
齐谨之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捞起顾伽罗的胳膊,“阿罗,这些事让下人们做就是了,咱们进去说会话。”
顾伽罗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小丫鬟颇有眼力见儿,拿了齐谨之家常的软鞋,蹲下/身子为他换鞋。
脱了靴子,踩着软鞋,齐谨之挽着顾伽罗的胳膊进了西次间。
屋子里暖烘烘的,齐谨之骑马时被风刺得冰凉的身体瞬间暖了过来,他与顾伽罗对坐在临窗大炕上,一人一杯热茶聊起了天。
“最近京城的天气有些怪,钦天监说这几日有大雪,我担心可能会有雪灾。”
齐谨之语气略显沉重,将自己在外头听到的消息与妻子分享。
“嗯,我看着也不太对劲。幸好母亲管家有道,早早的备下了木炭,存了粮食,只是可怜那些贫苦百姓。”
顾伽罗叹了口气,雪灾是天灾,避无可避,只能承受。她唯一希望的是朝廷能多做准备,灾难来时可以让百姓们少受些苦难。
齐谨之默默的点了下头,旋即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可笑朝中有些人,瞎了一般,看不到天上堆积的阴云,还舔着脸说什么风调雨顺。还有下头的地方官,放着正经政务不管,四处寻找‘祥瑞’。如果真的有了雪灾,京畿还好些,到底是天子脚下。但其他地方就——”
齐谨之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很显然。回京两三个月了,他现朝中开始有了些乱象,京中更是妖风阵阵,身处漩涡之中。齐谨之忍不住怀疑:他这次选择回京,到底是对还是错。
顾伽罗不想看到齐谨之消沉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忙道:“大爷,咱们家的几个庄子今年都是大丰收。母亲和我商量过了,那些粮食都没有卖,除了咱们自家用的,其他的都放在了庄子的仓库里。如果今冬真有灾情,咱们家便在城外设个粥棚吧。”
不知怎的,顾伽罗想到了她无缘的小三,鼻子一酸,她慌忙忍住想哭的**,低声道:“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咱们多做善事。总归会有好报。我也不求旁的,只、只求老天保佑,能让我的小三郎投胎转世,来生托生到个好人家——”
说到后面,顾伽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来。
齐谨之的心上似压了块大石头,沉沉的,闷闷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递给顾伽罗一方帕子。没有再劝什么,丧子的伤痛,唯有他们夫妻最能体会。
不管什么样的言语都太过苍白,他们唯有默默的思念着早夭的儿子。
顾伽罗抽过齐谨之的帕子。用力擦着脸上的泪水。
齐谨之闭了闭眼睛,带着鼻音说道:“你想做就做吧,反正咱们也不在意这点子粮食。”他从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转世轮回。但自从遭遇丧子之痛后,他便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