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京城及周遭县城的官道总算彻底打通,各地中断许久的信息纷纷涌了进来。
但更多的却是坏消息。
冀中的乱民裹挟上万百姓,冒着严寒,一路朝京城进逼。据闻,乱民距离京城仅剩二百余里。
鲁、晋等地的灾情仍在加剧,治下已经出现了多股流民,这些人有的被迫去了关东,更多的则朝京城奔来。
在淳朴的百姓心中,京城乃王朝的中心,皇帝居住的地方,天底下最尊贵、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总能谋得一份活路。
起初只有几千人,随后那赴京的灾民如同雪球,越滚越大,如今已经有数万人之多。
再加上冀中的乱民,五六万饥寒交迫的灾民,京城根本无法承受。
内阁的几位老大人接到地方官送上来了的请罪折子,一个个顿时头大如斗。
原本,地方上闹点灾荒并不算什么大事。
大齐幅员辽阔,从南到北不知多少县城、村落,每年不是这里闹点水灾,就是那里闹点旱灾,要么就是地动、蝗灾,若是一听有天灾便愁眉苦脸的,那些老大人们这一年到头就甭想有个笑模样。
闹了天灾不可怕,有流民作乱也不足为惧,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们真正担心的是宫里——圣人已经两日都没有召集他们议事了!
按理说,京城的雪灾刚刚结束的时候,圣人就该召集阁臣和六部主官商讨政务的。
但,大雪停了快三天了,圣人除了曾经召见锦衣卫的赵耿外,竟再也没有见过其它朝臣。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啊。
辅季彦年逾六旬,头、胡须已经花白。消瘦的面颊上沟壑纵横,宛如一个风干的核桃。
他眉头紧锁,双目望着宫城的方向,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事了,宫里一定出事了!
六部的几位主官也纷纷告病。他们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察觉。
此刻漂浮在京城的空气都带着阴谋、不安的味道,他们如何能感觉不出来?
户部尚书冯延寿,顾伽罗的嫡亲大舅。将几个兄弟、儿子都叫到了书房。
“明伯,你怎么看?”
冯延寿问向自己最出色的长子。
两年前冯明伯便考取了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个小小的编修,官阶不高,却极为清贵。
又因着冯明伯与圣人的交情。圣人对冯明伯这个上进的好少年也十分喜欢,经常让他随侍左右。
冯明伯有一副好嗓子,圣人很喜欢听他诵读文章。
在一众翰林院新晋进士中,冯明伯绝对是最受皇帝宠爱的一个。
经常出入宫城,能接触到的消息就多,再加上冯明伯出手大方、脾气又好,宫里的许多小太监都与他关系不错。
别小瞧了那些不起眼的奴才,有时他们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能起到大作用。
冯明伯恰是听了御书房的一个小太监的嘟哝,才察觉到了宫中的异常。
他满脸担忧的说道:“父亲,二叔、三叔。圣人恐怕身体有些不太好——”
冯延寿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早就猜到了。
北方四地闹了雪灾,灾民都要扯旗造反了,前几日京中大雪,圣人有意赈灾也没有办法,只能等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