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滥杀不代表陆四有妇人之仁,既然走了造反这条路,该杀的他不会有半点犹豫。
造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陆四相信他要是落在官兵手里,恐怕连一刀斩的痛快都别想有。
孙武进刚才想说什么,陆四也知道,无非是那个张士元是淮安总兵张鹏翼的儿子,所以把张士元同张家人控制在手中,可以让张鹏翼投鼠忌器。操作好得话,甚至还能让这个张鹏翼成为淮军的“友军”,好处多多。
如果淮军足够强大,陆四倒也不介意和明军的一些地方实力派眉来眼去,毕竟淮军真正的敌人还在遥远的关外。
外敌入侵时,阶级矛盾是可以暂时放下的。
李自成的顺军、张献忠的大西军最终选择和明军一同抗清,便是民族大义压过农民军和明朝统治阶级之间矛盾的体现。
身为汉人一员,起码的大义,陆四还是秉持的。
但现在就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落在陆四手里,结局也是一刀斩。
甚至,崇祯的太子爷在这里,怕也顶多让陆四迟疑一秒,然后挥刀。
这一刀,必须斩下去!
造反,也必须彻底!
留下张士元是有好处,却会让淮军中的一些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是不是能通过张公子向张总兵“诉冤”,争取朝廷的宽大?又或者我偷偷跟张公子结个好,留个后路?
这种念头一旦有了,就会一不可收拾,最终的结果就是八个字——军心动摇,分崩离析。
李自成、张献忠这两位前辈的经历实实在在告诉陆四,这种事情不是可能生,而是一定会生。
如果不是商洛十八骑足够坚定,大顺军早就在几年前就被掐死了。
八大王那边估计也是一个时不时被人勒索的富家翁,除了闷气还能干什么?
造反初期,动摇派注定占了绝大多数,因为绝大多数参与造反的都是被迫。
朴实的造反者们在一次次被现实抽打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人要靠自已这个道理!
而在一次次的大浪淘沙过后,余下的那些造反者才是真正的造反者。
要杜绝造反初期的动摇问题,除了绝后路,再无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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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城中的肃清还在继续着。
可能淮军现在还只是初备军队雏形的一个联合体,叫他们去和官军摆开架势打一仗不行,但要他们去挖地三尺弄银子,即便几天前淮军的成员还是朴实的农民,在这方面也会爆出惊人的天赋。
陆四想到一个笑话,牧师说叫街坊们信耶稣他们未必信,但叫他们砍人,你看他们干不干。
同样的道理。
在风雨中一路行来,陆四的耳畔始终伴随着哀号和尖叫声,以及女子的哭泣。
更多的,是抄家的淮军将士出的笑声,笑声中是一张张既震惊,又充满收获喜悦的脸庞。
继而是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声音传播经过的区域,是黑漆漆的民居——大门坚闭,一家老小躲在屋里颤抖不敢出任何声音的民居。
对此,陆四也没什么好说,他已经将对淮安城的损害降到最低点了。
抄掠那些官绅,也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财富,更多的也是为了这淮安城的稳定。
即便留在淮安的起义队伍九死一生,陆四也要尽可能让他们撑下去。那么,肃清一部分有能力造成内乱的官绅,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可能孙武进在边上的话,又要说陆爷英明,这家伙知道淮安城这边守得越久,对南下的淮军就越有利。
事实是这样,可陆四想的和孙武进想的就不一样。
后者,是一个天生的阴谋论者,对人性总喜欢往最阴暗的地方去想,这让陆四十分讨厌,觉得这家伙就跟大宝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不过,这家伙也有些本事。
与喜恶相比,陆爷还是看重本事的,才与德,取才不取德。
呼吸了一口好像凝冰的空气,陆四觉得牙缝都好像冻裂。沿途的街道口有值守的淮军围着火堆取暖,新城这边负责值守的是广远的新二营。
居民们在想什么,陆四并不关心。
天亮之后,当居民们现夜里生的事情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就会从现在的惊恐转变为对淮军的感激了,并且对于那些被杀被抄的官绅大户毫无同情之心,幸灾乐祸才是应该。
人性,复杂,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