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妍的魂魄彻底消失了，黑衣人重伤逃离，众人都急着追赶黑衣人时，明月缓缓地走上前，走近那个倒在雪地里，倒在血泊中，被众人忽略，浑身覆盖着薄雪的少女。他居高临下地望了一眼，淡淡道：“若在我身边，就不会出事。谁让你要出去呢……谁让你选了祈初月呢……”他凉凉的声音化入空中，似乎又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明月又施施然地离去了。只不过，在听见背后灵燕的惊呼声时，他不知为何，又回了一次头。他的目光幽深如渊，静静地看着灵燕趴伏在少女身上痛哭流涕的场景，不由回想起了……八年多前……痛哭的自己……

人啊……就是这么脆弱……轻易地……就死了……

半个月后，秋水宫内部。

一个身着红衣，容貌十分妖艳的男子懒懒地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见屋外脚步声渐近，他懒懒地抬起黑眸，淡淡道：“你回来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没？”

这一抬头，将他整个容貌都显露了出来。他有着比女子更为精致的五官，皮肤白皙，或者更显苍白些，鼻子挺俊，红唇如艳，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妖娆妩媚，透出三分邪气。

他就是刚刚拜访好九华山庄的明月姑娘，也是江湖上骇人听闻的秋水宫宫主秋月黎！此次，他会男扮女装易容潜伏九华山庄，就是为了那张藏宝图。柔弱的女子总归比男子不让人警惕，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魔头就在眼前转呢……更何况那个呆蠢的少庄主被他的美色骗得团团转，什么消息都套了出来，也节约了他不少时间。

身着青衣的女子单膝跪下，对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恭恭敬敬回道：“教主，关于天剑堡的一切，特别是二小姐祈初画的消息，青萝幸不辱命，都已经打听到了。”如今若是沈妍看见，一定会大惊，这女子的容貌竟与明月姑娘有七八分像。

秋月黎听着女子禀告着消息，淡淡一笑：“很好！”他从软榻上起身，欣长的身子不再懒散，反而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教主，你又要出宫了吗？”

“过几日出去，这段日子有些疲惫了。”秋月黎又躺回了软榻，懒懒散散地静默着，青衣女子上前为他垂肩，却听他突然出声道，“青萝，跟你说件事，在九华山庄时，我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丫鬟。一口一个老娘，一口一个姐姐……除了容貌、除了年纪……语言神情、说话方式和她极像……有时候还会和她一样说些我听不懂的词……”

他的声音极淡极冷，青萝却知道他的声音在轻颤着：“我知道她是个不相关的人，几次却因为这个原因没有杀她……甚至差点还鬼迷心窍地想将她带进秋水宫……想找一个理由把她留在身边……跟她说话时，会觉得心情忽然轻松了起来，就好像……在跟她说……话……咳咳……”他说着说着，捂着胸口低声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越来越剧烈，男子脸色煞白，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咳得支不起身。

“教主别说了，我去准备汤药……”

“可惜了……最后，还是死了……”他仿佛中邪一般轻轻重复着最后两字，几乎是同时，苦涩的忧伤在他脸上泛滥了开来。他淡淡呢喃：“若是没死，真想带回来给你看看，你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

“教主……都过去了……”

静默地看着手心的鲜血半响，秋月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那种苦涩粘稠的味道依稀还在喉咙底，但如今再也没有人会送他甜食解苦。

“是啊，都过去……”

他皱着眉头把药碗搁到了一边，神色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冽，仿佛刚才的虚弱，刚才的病痛只是一个假象。

“药王谷的人，可有消息？”

“听说此次，会参加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青萝顿了顿，补充道，“他们从不过问江湖事，此次出谷让人心疑，不知道是打着什么算盘……而且此次，南宫燕忽然召集群雄举办武林大会，说是和往年一样选出新的四大门派，恐怕，是想团结武林各派围攻秋水宫……他倒是不死心啊！”

“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秋月黎轻拈发丝，举手投足之间看似随意，却宛若夜间绽放的幽兰，有着清冷华贵之感，“那些正派虽说团结一致抵御魔教邪教，净化武林，嘴皮子说得好听，其实早就四分五裂了……南宫燕这个姜虽老，但已年老色衰，他武林盟主的位子恐怕做不长了……这次武林大会，众人忙着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哪会顾得上秋水宫。”

“教主，若是正派之间内斗，对于我们可是个好机会。”

“是啊，正派间的内斗，真是……太令人期待了……”秋月黎诡异地笑了起来，抬眼望着青萝，似乎世间万事都在他股掌之间一般，“你说，本座当个武林盟主玩玩怎么样？这样，秋水宫可就是武林第一正派了呢……”

他说着，凤眸一沉，双手紧紧握拳，表情阴冷嗜血：“顺便还能见见那些躲起来的老东西呢！我要让他们一个个——血——债——血——偿！”

沈妍死了，还死的这么冤枉，她真想呵呵呵了！为此，她在太上道君面前大闹了一场，说一定要让那个杀死她的贱男人死一万次，还说下次有危险再不通知就把老娘付的钱吐出来！最重要是下次绝不能借尸还魂在丫鬟身上这么窝囊了！

原本睡得美滋滋的太上道君被沈妍忽的吵醒，心烦之下再度哄她回去，说保证给她找个好身体，绝对是个香馍馍的主！

沈妍账上默默地被扣除了四金。

这钱被多扣了一倍的事情，还是沈妍借尸还魂后才发现自己再度被坑了！这次借尸还魂的对象的确不是丫鬟，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万众瞩目的大小姐，问题是，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和处境却让沈妍头疼不已，一度恨得牙痒痒！

此时，沈妍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仿佛被车碾压过一般，骨头咔嚓咔嚓作响。不过，有了第一次借尸还魂的经历，沈妍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惊慌。疼痛过去后，她费力地睁开了眼，向着光亮处望去。

一个清秀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她的身侧，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见她醒了，他眼中异光微微闪过，轻哼道：“醒了？没死就好……”他冷冷说完，转身离去，留给沈妍一个华丽丽的帅气背影。

沈妍直起身子，头疼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发现浑身上下果然又裹了很多纱布，房间里更是弥漫着浓烈难闻的药味。

这次，她又借尸还魂到哪里了呢……？

沈妍轻轻叹气，哎……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身体，和灵燕打好了交道，如今又要从头来过了……真是太苦逼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