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儿,小五跟小海来了,正赶上小三家来,就叫了过来吃饭,说起如意楼的东家袁六在冀州府开铺子的事儿,小三就气的不行:“什么东西啊,瞅见咱家的买卖红火了,就学着样儿来,嫂子是没去瞧,那铺子跟咱王记一模一样儿,连门前的招牌都不带换的,就是把王记换成了袁记,里头的摆设也跟咱家的铺子学,咱卖啥他卖啥,却不卖好货,专进便宜的次品,老百姓图便宜,好些去他哪儿的,让袁记这么一闹,这个月冀州府几个铺子的利润,少了足足一成呢,我正想找小五哥商量呢,要不咱也把价儿落下去吧。”
小五摇摇头:“落价可不成,咱家铺子里卖的都是好货,进价本身就比袁记高,咱们再落价,也不可能赔钱卖,袁记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冲咱们来的,想用次货抢咱们的主顾,咱们一落价儿正好中了袁记的圈套,咱们也不可能落的跟袁记一样低,同样的价,咱们已经赔钱了,袁记没准还有的赚呢。”
小三皱着眉:“不能落价,要不咱也进点儿次货?”
碧青看想弟弟:“小海你觉得呢?”
小海摇摇头:“不妥,要是咱们也进了次货,到时候袁记肯定大肆宣扬,说咱们的货跟他家一样等等,当初我去铺子里的时候,大姐就跟我说过,做买卖要一样儿就是讲诚信,不能以次充好,要是没了诚信,咱这铺子早晚得关门,所以,哪怕赚的钱少些,也不能卖次货。”
碧青欣慰的点点头,到底这两年没白历练,知道怎么做买卖了。
小五:“嫂子,这么由着袁记闹下去可不妙啊,袁六儿是冀州知府闫子明的小舅子,一贯霸道,当初开如意楼的时候,可是挤兑的好几家饭馆子关了张,不是嫂子时常照应着,柳泉居早开不下去了,不对啊,袁六之前都不敢跟咱家抢买卖,如今大郎哥都封了将军,他倒上赶着开了个铺子,是为了什么?前几天我去冀州府碰上他,眼睛长在头顶上,装没看见就过去了,那样儿趾高气昂的。”
小海点头:“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莫不是靠上了什么了不得靠山?”
碧青看了大郎一眼,大郎正抱着儿子逗着玩儿呢,见小媳妇儿看他,忙摇头:“买卖上的事儿俺可不懂,您看俺也没用。”
碧青好笑的道:“谁问你买卖上的事儿了,儿子尿了都不知道,你瞅瞅你的衣裳。”
大郎低头,果见自己怀里湿了一大片,却不恼,笑着顶了儿子的脑门一下:“行,俺家虎子厉害,这一泡尿跟大水似的,俺刚还觉得有些冷呢,正好给你爹热乎热乎。”小家伙了坏,咧开嘴笑了起来。
碧青把儿子接了儿子,江婆婆抱出去换衣裳,不仅把他爹的衣裳尿了,他自己的裤子也湿了,天冷湿着裤子怕着了凉。
大郎却不换衣裳,接着喝酒,碧青摇头失笑,跟小三接着道:“别管靠上谁,买卖还是买卖,咱家也不是做几天就关张了,图的是个长久,就拿柳泉居来说,如意楼那么挤兑都没关门,买卖一样红火,依仗的可不是什么靠山,是人家柳泉居的金字招牌,公平买卖,童叟无欺生意才能长久,不管袁记怎么落价,咱还本着自己原则做买卖就是了,不过可以适当变通,这眼瞅就是年根儿底下了,咱那些老主顾也得适当回馈一下,例如可以赠送春联,福字,上头标注上咱们王记的印章,人家一看就是咱们王记送出去的,既回馈了老主顾,还给咱们王记扬了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小五一拍巴掌,这个主意好,年根儿底下正是铺子里最卖货的时候,这么一来肯定更红火,小海小三也说好。
碧青笑道:“我就是举个例子,具体如何你们再好好研究。”
小三道:“也不一定非得这时候,更不一定非送春联福字,别的时候也成,五月节可以送些粽子,中秋的时候就送月饼,不是年节的时候,咱就送鸡蛋,鸭蛋,灰包蛋等等,总,之有什么送什么,多买多送,老百姓哪有不贪便宜的,虽说送了小钱儿,可咱的营业额肯定能翻一翻。”
碧青真有些怀疑小三也是穿过来的了,这法子简直跟现代超市的促销手段一模一样,有这么几个能干的管事,看来自己不用再操心铺子里的事儿了,谁说庄稼人傻来着,眼前这几个,一个比一个精。
正说着,忽听外头狗娃子的声儿传了进来:“杏果姑姑你进来吗,我爹来了,上回的事儿我爹还没谢杏果姑姑呢,我姑姑给我爹捎了信,叫他来好好谢谢杏果姑姑。”
饶是杏果儿有心思也不好意思往里进,可拗不过狗娃子,生生的让他拽了进去,一见自己三哥也在炕上坐着呢,顿时小脸通红,挣开狗娃子的小手转身跑了。
狗娃子刚要追出去,让碧青一把拽住,抱到炕上,点了点他的鼻子:“刚下了雪,外头冷呢,不许出去瞎跑了,眼瞅就是年根底下了,回头病了,可再别想吃肉。”叫冬月从锅里拿一块刚正好的枣糕来递到他手里,这才老实了。
小五看着儿子胖乎乎的脸,眼眶有些热,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碧青拦住:“当着孩子不许说没用的。”
小五把儿子搂在怀里道:“狗娃子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嫂子。”
碧青道:“说这个可远了,就不看着你,瞧着秀娘,这也是应该的。”
大郎点点头,拍了小五一下:“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干啥,这些年咱早成一家子了,在俺眼里,你跟二郎是一样的兄弟。”
小五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的叫了声:“大郎哥。”就再说不出话了。
吃了饭,惦记着冀州府的铺子,小海跟小三先走了,碧青留下了小五,狗娃子跑累了,吃了晌午饭就困的没魂儿了,小五难得来一趟,孩子粘着爹,就在小五怀里睡着了。大郎知道媳妇儿有话跟小五说,抱着儿子去西屋玩去了。
碧青看了小五怀里的狗娃子一会儿道:“你别瞧狗娃子还是个孩子,心里什么都有,当初在武陵源的时候,杨喜妹还是他亲姨呢,啥时候见他近乎过,家里的小厮逗着他玩,说杨喜妹是他后娘,他恼恨上来,说才不是我娘,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如今对杏果儿却完全变了样儿,本来我也没往这上头想,总觉着杏果儿年纪小,怕不妥当,可这些日子看下来,觉着狗娃子跟她还真是有缘分,前头救了狗娃子的命,后来对狗娃子也很是上心,你瞅瞅狗娃子身上的衣裳,脚下的鞋,破的口子都是杏果儿一针一线缝的,孩子最知道谁对他好,把你从雁门叫回来,也是想让你早些成个家,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狗娃子想想,秀娘走好几年了,你们爷俩也该有个家了。”
小五沉默半晌儿道:“前些日子俺梦见了秀娘,她问俺还记得她不?留着眼泪儿嘱咐俺别把她忘了,嫂子,俺这辈子已经对不住秀娘了,要是再给狗娃子找个娘,俺怕秀娘在地下都要怨俺。”
小五走了,江婆婆叹口气道:“要是这世上的男人都跟狗娃子爹这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