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雨快停了!”少年非常平和地回应说。他转过头,眼神中既没有稚气的轻浮,也没有矫揉的深沉,湛蓝色的眼眸如泉水一般清澈。听到内港码头传来并不完整的鼓乐旋律,少年以脚部带动身躯顺时针转动,用标准的军人姿势转身。
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那些参加军港节庆典的仪仗兵和军乐手正冒雨进行排演。色彩鲜艳的“普鲁士蓝”是德国皇家仪仗队,传承了普鲁士近卫军风格的皇家士兵们身材魁梧、长相端正,他们以执勤时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虫咬不动的坚毅而闻名;清新养眼的“海浪白”是由德国海军士兵组成的队列,他们头戴平顶布帽,除了帽墙、飘带、翻领和皮鞋皆是白色,虽没有皇家卫队的高傲和威严,衣饰显得过于简朴,就连手中的步枪也没有搭配威风凛凛的刺刀,但他们的队伍同样整齐,他们的脸庞同样硬朗,给人的感觉踏实稳重、一丝不苟!
当那位神态镇定、举止从容的乐队指挥扬起手中的小棒,轻促的鼓点声响起,军号手们高高挺起胸膛,用金属乐器演奏出轻促激昂的音律。这是《霍亨弗利德伯格行进曲》,普鲁士军队的精神象征和胜利之曲,昂扬奋的旋律将这军港中的舰艇衬托得格外威武。主观礼台正对的码头停靠着三艘维切尔斯巴赫级战列舰,这是德国海军当前最新最好的水面战舰,它们敦厚的舰身就像是一座座不破的钢铁堡垒,粗壮的主炮彰显它们的强盛武备……
在帝国统治者与海军缔造者的联手推动下,德国公海舰队组建,新《海军法》颁布,德意志压抑已久的野心找到了释放的空间。汉堡、不莱梅、基尔、威廉、但泽,从冰冷的北海沿岸到温润的波罗的海,一艘艘钢甲战舰滑下船台,在海面上冲起一道道波浪。每一艘战舰下水、服役,德国人就感到离他们的梦想实现又近了一天。各种战列舰、巡洋舰和鱼雷艇布满了德国的海岸,德皇的标记出现在了世界的各个大洋……
不知不觉中,雨稀风弱,港湾中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从皇家行宫通往码头的道路上淌着色彩鲜艳的车流,奢华的马车、新奇的汽车载来身份尊贵的宾客,不计其数的民众和水兵也涌入码头一睹帝国海军日渐强盛的雄姿。
少年掀开斗篷,青春自信的脸庞浮现悦色,他转身吹响唿哨,一群白衣水兵旋即从避雨处奔向码头。这里靠近出港航道,码头旁并无大舰停靠,两条向外延伸的木栈桥系泊着多艘周身洁白的舰艇。它们一目了然地分为两种,大的像是带鱼,舰身格外窄长,有两座烟囱,前后甲板均装有半围式炮座和小口径火炮,鱼雷射管分别置于舰桥前方甲板和烟囱后部甲板。小的长度仅有前者的十分之一,乍看上去像是在湖泊、内河航行的私人游艇,身长面窄、甲板低矮切没有烟囱,外形低矮的驾驶舱位于艇身中后部,前甲板安装了一具嵌入式的鱼雷射管。
作为早期工业革命带来的成果之一,地球的各个角落都已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蒸汽轮船,它们无一例外拥有高大的烟囱,日趋成熟的蒸汽涡轮机也具有较高的传动效率。到了20世纪初,传统整齐舰船的最高航速已突破40节,批量服役的海军舰艇中也已出现航速超过36节的佼佼者。
对于生活在这一时期的欧洲人而言,没有烟囱的快艇虽然少见,但也绝不是“天外飞仙”。自从德国人奥托在1876年明内燃机以来,想象无止境的人类很快将它们装上了马车和轮船。虽然新兴的内燃机功率有限,汽车跑不过马匹、摩托艇赛不过蒸汽艇,明家和热衷新事物的富人仍乐此不彼地在它们身上投入精力,许多国家都已出现了汽车和摩托艇比赛,这也成为催动内燃机技术展的重要动力。
基尔内港,抵达栈桥的白衣水兵有的迅速登艇就位,有的解缆松绳。采用蒸汽动力的大型快艇每艇配备二十人,留在甲板上操作火炮和鱼雷的只有七八人,其余皆在驾驶室和动力室工作;以内燃机为动力的小型快艇仅有一名乘员,造型别致的驾驶舱能够为操纵者提供良好的视野。登上舰桥后,少年径直走向到那艘侧身涂刷着铁十字徽标和“ss-01”标号的小艇,只见他褪下斗篷,露出骑手式的精短装束,动作轻巧地钻进驾驶舱,戴上模样略显丑陋的皮帽,系好交叉式的安全带。栈桥上,留一字唇胡的年轻水兵已帮他解开了艇上的缆绳。一切准备就绪,少年动作熟练地转动启动钮,置于前舱的动机当即出一阵咕咕咕的声响,但接着却哑了下来。
少年神情平静地回转启动钮,但这顽固的咕咕声依旧以哑音收尾。碰上了小麻烦,少年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扭头朝笔直站立于一旁的胡子水兵做了个转圈的手势。胡子水兵先是并腿立正,然后迅速拿起铁摇杆上了艇,将杆头****驾驶室右前方的启动器转口,抡着胳膊猛力连转好几圈。这一次,动机终于出连贯的轰鸣声,少年满意地点点头,朝退回栈桥的胡子水兵竖起大拇指,胡子水兵见状又是一个毕恭毕敬的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