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瑟琳”、“路易波特摄政王”、“莱茵兰”、“图林根”四舰围攻“百夫长”的场面出现在这片受到雨暴侵袭的混沌之海时,为了更好地观察战斗局势的变化,夏树穿上雨披,带着望远镜,同另外几名军官一道来到战斗舰桥上部的观测台。这个观测台整体呈长条形,看起来像是横搭在圆筒上的筷子盒。从观测台的两端能够将舰艏、舰尾以及整个舷侧的情况尽收眼底,亦能够便捷地观察后方海面,但它除了及腰的护墙就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甚至不能够遮风挡雨。在日常演习操练中,军官们为图直观方便而在观测台上运筹帷幄,而在实战当中,这里随时可能受到弹片的侵袭,并不是稳妥可靠的指挥战位。
狂烈的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睁着眼睛尚且不易,要从这忽明忽暗的海面上辨察战斗形势就更是困难了,但夏树可不是初入海军的雏鸟。整整十年,他从一名海军学员成长为职业军官,饱尝烈日暴晒、风吹雨打的滋味,正是这艰苦卓绝的海上军旅生涯,给了他真正脱胎换骨的机会。在临时旗舰的舰桥观测台上,他以坚韧的身姿傲然矗立,时而目测这场海战的整体战况,时而配以望远镜观察各处战斗细节,头脑中很快形成了一幅立体的战场形势图:杰利科的这支主力编队,战列舰数量明显少于德国舰队,但他的超无畏舰每一艘都是非常难啃的硬骨头。如果把这一晚的海战比作一场盛宴,贝蒂战巡舰队就是一盘可口美味、易于消化的鱼子酱,正适合餐前开胃;伯尼的老式无畏舰编队是一条鲫鱼,肉质鲜嫩但鱼刺众多,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决;而杰利科的主力无疑是这场盛宴的正餐,一份浓香四溢的烤羊排,洒满了孜然和胡椒,呛鼻、灼手,而且肉紧骨硬,必须手口并用、不遗余力,方有机会享受这营养充分、嚼头十足的美食。
在夏树眼里,大英帝国举世无双的强大舰队已然成为德国海军的美味佳肴,可海战的过程远比吃一顿大餐充满波折和悬念。一贯谨慎的杰利科居然亲率旗舰“铁公爵”及一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杀入德国舰队的阵列,差点把德国海军第一流的主力舰“凯瑟琳”号,一举击沉。现在,四艘德国无畏舰近距离围攻一艘乔治五世级,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分钟,至少有十大口径炮弹和数量难以估计的副炮弹直接命中,但它左冲右突,看起来依然战力不减。
遵照先前的战斗指令,配属第3战列舰分队的两艘老式无畏舰已分别从“国王”号前方和后方海面穿插而过,兰斯的利剑傲然出鞘,夏树相机立断地展开微操以前部探照灯向“凯撒”号出右转指令,本舰随之右转,以后向探照灯给“阿尔伯特国王”号送灯光信号,令其紧随本舰机动;以右舷信号灯向实施穿插攻击的“赫尔戈兰”、“奥尔登堡”、“威斯特伐利亚”等舰令,要求它们保持编队继续前进,必要时不惜采用撞击战术牵制对面的英国主力舰艇。
在这个通讯技术并不足够达的年代,夏树的战术微操实际运用起来难度极大,如何准确辨别灯光信号就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幸而公海舰队在开战前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而这场雨暴的到来也迫使双方舰队在极为狭小的海域展开厮杀,相隔数百米,通讯兵们还是能够辨认出与己对应的彩色信号灯出信号者只需在探照灯前放置或红或绿的淡色纸片,再加上适当的战前演练,理应能够达成预期效果。
在夏树的注视下,前方的“凯撒”和后方的“阿尔伯特国王”相继右转,而在临时旗舰转向之后,他下令向“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出信号,解除先前保持阵列的命令,让它用全舷火力对付已经转向撤离的“百夫长”,而此时的“莱茵兰”和“图林根”简直就是两艘身形略小一号的护航舰,它们一左一右地陪在“百夫长”左右,用凶悍的炮火不断轰击这艘遍体伤痕却依旧在坚强奋战的英国战列舰。
几乎只是一转念的功夫,体型雄武的“百夫长”号已是焰光频闪、浓烟冲天,五座主炮塔似乎已有三座哑火,舰上的副炮所剩无多,以望远镜看去,从舱门和破损处窜出的火舌****着每寸甲板,整艘战舰已沦为人间炼狱,“凯瑟琳”号曾经蒙受的创伤不仅如数奉还,看样子还给付了丰厚的“利息”。
枪弹可及的战场彼端,在炮火、照明弹以及探照灯的映照下,以四艘超无畏舰压阵的英国无畏舰群早已显露身形,这些主力舰艇虽未追随旗舰直刺对方阵列,却也在交战过程中对德国舰队施以重压。它们的炮火一度让“阿尔伯特国王”号的指挥通讯系统陷入瘫痪状态,使德国舰队无法集中精力对付强行穿插的“铁公爵”和“百夫长”。当“百夫长”陷入德国战舰的围攻之时,英国舰队又将炮火集中于“路易波特摄政王”号和“莱茵兰”号。结果前者挨了两颗大口径穿甲弹,右舷装甲带被撕开了一个大裂口,经紧急损管和平衡注水才勉强脱离险境,而后者的运气还不算太坏,英国人的重磅炮弹只打穿两处煤舱,爆炸引的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乍一开始,德国舰队航向正南,而英国舰队由西南朝向东北航行,经过十余分钟的交战,英国舰队已处于德国舰队航路后方,饱受德国舰队炮火打击的“百夫长”号为避免在不利阵位同“莱茵兰”号的生碰撞,连续转向而独自落在了后头。处境不妙的“百夫长”号仍在苦苦支撑,而率队突击的英国旗舰“铁公爵”号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