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威克洛郡东南的海滨城镇阿克洛,是从爱尔兰前往英国距离最近的地方之一,它与科恩半岛的直线航程还不到一百公里。在爱尔兰王国的大建设时期,阿克洛没有成为都柏林和威克斯福德那样的军事要塞,而是被列为了渔牧产品的专用贸易口岸。在欧洲经济快速展的“黄金十年”,阿克洛成了爱尔兰东海岸一颗冉冉升起的明珠,昔日贫瘠清静的小镇脱胎换骨,港口拓宽、码头翻新,城镇的规模扩大了两倍不止,闹市熙熙攘攘,夜生活五光十色,形形色色的外国人往来于此,俨然一个微缩版的利默里克。然而,所有积极向好的趋势都在1933年春末夏初之时戛然而止,两大阵营在中东地区的间接交锋使得国际紧张形势日渐升温,列强国家的军事整备纷纷加速,而从第一艘爱尔兰海军巡逻舰进驻阿克洛开始,这里日常生活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临战节奏有线和无线通讯受到严格的军事管制,进出道路重重设卡,军队不分昼夜地实行巡逻警戒,所有滞留于此的外国人被要求每天前往警察局报到,离境之前必须接受审查,诸此种种让很多人像是被套上了手铐脚链一样浑身不自在,但随着战争脚步的临近,爱尔兰人收起了自己的牢骚和质疑,积极配合军方安排。
一大清早,头戴短檐军帽、身穿蓝衣白裤的海军人员就出现在了阿克洛的各处码头栈桥上。这里最早只有两处泊位,后来逐渐扩增至六处,最大的一处可供吃水六米的舰船停泊,每当风暴来袭的时候,往往会有百多艘甚至超过两百艘船只在此避风。小小的阿克洛港可以抵御恶劣天气的侵袭,但因为没有炮垒、要塞,难以抵挡敌人的蓄意攻击,所以在战争爆之时,除了几艘用于警戒巡逻的轻舰艇,滞留于此的大都是民用船舶,其中又以拖网渔船占了多数。
“拖网渔船‘安布尔’号,登记吨位42吨,长21。2米,宽4。6米,吃水2米,载重30吨……1919年完工,利默里克第二造船厂建造,采用布朗式水管锅炉和纳特式双缸往复式蒸汽机,风帆辅助动力,最高航速11节,钢骨木壳……”
一处木制栈桥上,年轻的海军士官手里捧着一本装订成册的资料,对照船名读出资料登载的主要内容,而他面前站着的是个穿麻色格子纹夹克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糙,满脸皱纹,臂膀粗实,手掌宽厚,一看就是长年出海的人,身后的拖网渔船正如其人,油漆斑驳、岁月沧桑,但船上的物件打理得整整齐齐,外观看起来也很洁净。一个身材健硕的大胡子,一个高瘦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金男孩齐齐地投来目光。
“是的,长官,您的资料准确无误。”中年人咧嘴道,“但需要补充说明的是,由于机械的老化磨损,它现在已经达不到完工时的航速了,没有风浪的情况下大概能跑10节,而且时不时会出点故障。”
海军士官用笔在册子上做了个简单的标注,不紧不慢地说:“好消息是我们将会无偿替你进行检修,坏消息是我们需要暂时征用它。若有损失,政府会按市面价格进行赔偿,没有意见的话,请在这里签个字。”
“签个字,把船交给你们,就这样?”中年人无喜无悲,看起来只是想得到答案。
“别急,汉纳沙先生,接下来是第二件事……大卫-汉纳沙,1891年4月20日生于威克洛市,身高5英尺9英寸,身体健康,曾经当过船员,现在的职业是渔民,没有在军队服役的经历;乔治-瓦伦,1886年出生于都柏林,身高5英寸4英寸,身体健康……”
中年人双手叉腰:“是的,没错,您的登记资料里应该还有个叫约翰-汉纳沙的,他是我儿子,瞧见没?”
“是的,很帅的小伙子,但他还不满16周岁。”士官将一张印刷的文件纸递给对方,“这是志愿申请,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帮助我们驾驶这艘渔船,我们将支付你们每人每天200马克的酬劳。若是受伤,政府将提供免费医疗以及跟军人同等的伤残补助,若不幸丧命,政府将一次性向你们的家人支付40万马克的抚恤。”
中年男子接过这份格式犹如公告信的文件,一边看一边说:“你们征用这些船是要去英国前线?”
士官耸耸肩:“如果你们在这份志愿书上签字,很快就会知道答案,否则的话,你们实在没必要多问。”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转过身看着他的伙计们。
“每天200爱尔兰马克,有什么理由不干呢?”健硕的大胡子瓮声瓮气地嚷道。
“是啊,我们一辈子能赚到40万马克么?”高瘦的青年自嘲地笑着。
金男孩轻巧地迈过登岸踏板,来到了他的父亲身旁,一脸恳切的对海军士官说:“再过几个月我就满16周岁了,先生。我必须跟着我的父亲,绝不可能单独离开这艘船的。”
海军士官朝他微微一笑:“抱歉,小汉纳沙先生,规定就是规定,我们不能违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