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僚属的提醒,威灵顿上尉如同泥鳅转身一般,飞快地转成了匍匐姿势。前方田野中人影憧憧,少说也有好几百号,更远处不断跃现爆炸的光亮以及飞窜的曳光子弹。
上尉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看来敌人攻得很猛,不然他们不至于这么快就撤下来,传令各排做好战斗准备,先稳住战线,再找机会打一个反冲锋。”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包括置身于敌方遗弃战车里的士兵们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通知,所有人严阵以待,但他们等来的却不是敌人的进攻,而是夏雨雷暴到来前的滚滚轰响大群战机从圣乔治海峡方向低空袭来,居前的几架飞机呼啸而过,丢下一颗颗带降落伞的照明弹,它们缓缓飘落,把大片田野照得如白昼一般通亮,紧接着,彩色的信号弹在田野上空划出一道道低平的弧线,落至英军部队所在的位置,引导联军机群对英军战线实施突击轰炸。
面对此般情形,绝大多数英军官兵毫无心理准备,他们的防空火炮基本部署于战线后方,用来保护炮兵和交通线。当敌方战机排着v字形编队出现时,只有稀疏的枪弹炮弹从地面升起,这对空袭者威胁寥寥。片刻过后,黑乎乎的炸弹密集落下,巨大的爆响声一阵接着一阵,剧烈的爆炸掀起强劲的气流,摇曳着田野中的草木杂屑,英军将士们只能紧紧趴在地上,尽可能保护自己不被敌机轰炸侵害。可是敌人的航空炸弹威力是如此可怕,有很多人被震晕过去,甚至无外伤的直接震死。战车的坚厚装甲虽能抵挡横飞的弹片,却无法消除爆炸冲击的恐怖冲击。跟外面的人相比,战车里的人只不过是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上坐了一艘小小的救生筏。
随着毁灭世界的巨大爆炸声猛然袭来,置身“条顿骑士”内的英军四人组竟然一同失去了知觉。等到他们相继醒来,战车外面已是死一般的沉寂。
“见鬼,生了什么事情?嘿,嘿,谁能听见我说话?”
“吉姆,是你吗?”
“是我,当然是我!呃……头好疼啊,感觉像是在酒吧里遭人偷袭,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舱盖打开的吱呀声,他们不约而同地喝道:“是谁?”
顷刻间,一股清凉的气流钻进车舱,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紧接着,一个他们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打开了驾驶员头顶位置的盖子,轰炸已经结束了,远处还有枪声,不知道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
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嘘……都别说话,前面有人,不知是敌是友……该死,德国盔,是敌人!”
话音刚落,战车外面便响起了维克斯水冷重机枪嘎嘎嘎的叫声。从观察孔望去,前方的人影晃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了。不过会儿,重机枪停火,这时候,另一种沉闷的轰鸣声隐隐传来。突然间,英军阵地这边往对面打出了一小型照明弹,它悄无声息地绽放光芒,使得几辆行进中的战车显露了身形。
“它们不是德军的重型战车……是爱尔兰军队的‘凯尔特战士’!”
辨别出对手的身份,暂时担任炮手的英军士兵心绪似乎踏实了下来。爱尔兰陆军的主力战车较德国人的“条顿骑士”轻了一个级别,无论装甲防护还是火炮威力都要逊色不少,忽略各种人为因素,爱尔兰人的战车部队应该要比德国人的更容易对付。他一边转动沉重的摇柄,一边从容吩咐:“吉姆,来一穿甲弹!”
德国人的战车有应急的照明设备,但时间太短,对其内部构造知之甚少的英国人还没能摸索出门道来。另一名英军士兵划燃火柴,借着它微弱光线打开炮闩,然后划燃第二根,在弹药架上找出一枚弹头尖长的炮弹,然后摸黑将它塞进炮膛。整个过程下来,效率要比一名训练有素的德军装填手低得多。
好在隆隆前行的联军战车未将这辆被遗弃的战车视为潜在威胁,它们时不时停下来向英军的机枪火力点射击,50毫米口径的战车炮用来清除一般的野战掩体绰绰有余,要对付“基钦纳”和“条顿骑士”这种级别的战车就有些吃力了。
“好,看看我们能否一命中……”
英军炮手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看得出来,他的紧张与忐忑远远多过于兴奋和期待。经过仔细瞄准,他确定了射击的时机,接着要做的就是扳动主炮俯仰转柄旁边的射击手柄。可是,这家伙就像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遭此意外,炮手心忧如焚,恨不得找个锤子来直接击炮弹。他不知道这辆战车是否有备用的主炮击方式,于是试着左右脚交替蹬踏,左脚踏板毫无反应,右脚踏板击了主炮同轴机枪。夜战环境下,夹杂在普通子弹之间的曳光弹格格外清晰地验证了主炮的瞄准效果。
“该死的!”英军炮手惊叫道,同轴机枪一开火,对面的联军战车就知道这辆被遗弃的“条顿骑士”已被英军重新利用,因为无法启动,它依然保持着趴窝时的姿态车身斜横,相对薄弱的侧面和尾部朝向敌人,只有转过来的炮塔是正面对敌。情急之下,他强拉主炮射击手柄,而这一次回应他的竟是震耳欲聋的炮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