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此,早在诸葛亮与张昭从夏口出前,诸葛亮已叫督备此事的刘琦令麾下将士取水,将四十艘战船上的草人全部淋湿,又取水倒在船舷两侧,至于风帆等处幔布,亦是久久浸泡在水中,直待诸葛亮启程之前,刘琦方才令人挂上。
至于船身其余各处,诸葛亮亦早早叫刘琦派人用泥水反复涂抹,为的,就是防备刘军……
不,是防备司马懿下令放火箭。
不过他唯一没有料到的事,司马懿似乎是太过于执着了,竟然放了几近七、八万支的火箭。
七、八万支,其中热量足以将那些湿透的草人,继而便是风帆、以及战船本身……
仅仅是第二轮齐射,诸葛亮四十艘战船便已经被火箭点燃,见此,他只好下令弃船,叫船上士卒登上战船后方用绳索吊着的小船,也就是走舸。
不得不说,诸葛亮处事,十分谨慎小心,他见大船调头不易,恐事有突变,是故特意在每一艘大船后方,用绳索吊着一条走舸,毕竟大船之上的士卒也不过三四十人,挤一挤,还是能坐下的。
如此一来,四十艘大船,一眨眼间竟然是折了二十余艘,其余十余艘,亦是青烟直冒。
在被迫放弃了大船之时,其实诸葛亮、张昭,以及其余一干士卒亦不曾乘船离去,而是故意装作惨叫,以免叫司马懿看出破绽。
一来嘛,诸葛亮此刻更为担忧司马懿派军围剿,是故叫将士故意惨叫,以安司马懿之心。
二来嘛,便是想叫刘军多放几轮箭支,就算是为消耗刘军物资,那也是好!当然了,这是张昭的想法,诸葛亮自然不这么想。
低头整了整衣衫,张昭于小船上正襟危坐,回望一眼身后,想起方才的惊险,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一回头,却见诸葛亮有些茫然地望着江面,心中一叹,犹豫劝道:“孔明,如此情形之下,能保得一条姓命已是不易,莫要多想了,此事在下自会如实告知公瑾,为孔明开脱……”
“开脱?”诸葛亮回过头来,诧异说道:“为何事开脱?”
“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张昭诧异说道:“自然是为箭矢之事啊,孔明之计虽是巧妙,可惜被刘营中人看破,七日之约只剩下三日半,孔明又如何赶制十万支箭?咳咳,抱歉,此计甚是巧妙,可惜事败,或许乃是天意,孔明莫要多想……”
“事败?”见张昭这么一说,诸葛亮脸上挂起几许微笑,揶揄说道:“那可不见得!”
“咦?”张昭自是一脸不解,却见诸葛亮转身望了一眼江水,忽然伸手在水中一探,取回手时,手中却是多了一支箭矢……
顿时,张昭面色大惊,俯身望向江面半响,随即不可思议望着。
“难不成……”
“啊!”诸葛亮微微一笑,起身望着下游方向,喃喃说道:“差不多子布便可以望见了……”
“望见什么?”张昭下意识说了一句,顺着诸葛亮眼神一望,却见下游方向,隐隐有数十艘大船停于水中,随着距离的徐徐接近,张昭的眼睛渐渐瞪大。
时旭日缓缓从东面升起,江上雾气渐渐消散,下游方向数十艘战船一字型排成两行,停在江中,中间好似用什么连在一处……
“那是幕布。”似乎是看穿了张昭心中疑惑,诸葛亮正色说道:“将幕布缝合,在当中多置些孔洞,以免与叫江水从孔洞中流过,幕布四角,各绑绳索,分别吊于四艘大船上,令四艘大船两艘在前,两艘在后,前面两艘大船的幕布上,再绑一块大石,随后徐徐放松绳索,叫幕布浸入水中。
因受前面两艘大船幕布所绑的大石重量,整张幕布呈倾斜状,以便于打捞从上游冲下的箭矢……”
“这……”
即便是智谋超群的张昭,显然也有些不明就里,而诸葛亮,则仍望着江面继续说着。
“刘军所用箭矢①,除箭簇以青铜、铁制打造外,箭杆乃竹、木所制,为了箭矢能射得更远,箭杆经过日光暴晒,除去其中水分,甚轻;而箭羽乃是飞鸟羽毛所制,亦能浮于水上;更重要的是箭簇,刘军箭簇亦是沿用秦国造法,不过为大量制造,刘军箭簇相对秦国箭簇较小……总体说来,些许时间之内,这些箭矢虽不能完全浮于水面,也不会当即便沉于江中,要等它沉下,恐怕要等箭杆、箭羽浸在水中良久,方才沉下……而此地距离箭矢落江之处不过三、五里,又不曾在水中浸泡多少时辰,若是及时打捞……”
一面惊疑不定听着诸葛亮话语,一面惊愕望着此处众多夏口士卒坐着走舸忙碌着,张昭心中惊叹不已。
解释一番之后,与张昭一道登上大船,诸葛亮下令此处战船上的士卒将幔布四角吊起,果然见无数箭支,数十艘战船,粗粗一算,恐怕已不下十万,再加上方才不曾被烧毁的草船十余艘,总体说来,恐怕有十五、六万之多。
在此提及一句,司马懿与蔡瑁差不多消耗箭矢二十五、六万余支。
事后,当张昭将此事告知周瑜时,只见周瑜的表情有些怪异,皱眉思忖半响,却是从案上抽出一封信交与张昭,口中淡然说道:“无暇管其余事了,你且遣人将此信送至刘营蔡瑁处,另外,故意叫刘平知晓,派去的将士……其家中老小,日后自有我周公瑾代为照料,决然不会亏待之处!”
“……”愕然接过周瑜递来信件,张昭方才脸上些许喜悦早已消逝无影,眼神黯然,望着手中信件,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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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若不是当时怕司马懿恼羞成怒追来,真想留下句话啊……
比如,谢刘丞相箭!
有些时候,因为太执着某事,因而忽略了其他,使得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却好似快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实在有些可惜。
就拿钟会的话来说,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司马懿明明知道对方是故弄玄虚,却还要照着原本的步骤走呢?派一支船队岂不是更快?
司马懿无言以对,其实他事后也挺迷糊的,为何自己当初就好似中邪一般,舍近求远呢?思来想去,他还是没能想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