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狗儿少年得志,便显得有点张狂。瓦沟镇的北面就是菩提,菩提解放前归富县管辖,解放后划归凤栖。当年瓦沟镇的老百姓为吃舍饭起事,跟上明善和尚跨过界子河在菩提被八路军收编,成立独立团,明善还当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团长。说到底明善和尚的团长也是一个样子货,在某些方面还不如疙瘩。独立团有相当一部分战士属于瓦沟镇人,独立团跟瓦沟镇有不可割裂的关系。
抗战胜利前后常有一些八路军战士越过界子河回瓦沟镇偷偷探亲。瓦沟镇驻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八路军战士采取宽容政策。
瓦沟镇惨案生以后,界子河两岸的关系遽然紧张。由于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制造了惨案,菩提独立团也难避嫌疑。瓦沟镇的女人几个月见不到她们的丈夫,人心惶惶,瓦沟镇显得比凤栖城混乱。
张狗儿这个团长属于师长管理,于师长对张狗儿也采取比较宽松的手段,这些人不能掐得太紧。可是张狗儿也有点不自量力,穿着军装蹬着马靴,在瓦沟镇的街上游来游去。
转瞬间到了七月,又进入一年一度的割烟时期。瓦沟镇周围的土地全部种上了大烟,割烟的活儿虽然不重却很费人力,张狗儿不可能雇军人割烟,胡司令正坐镇凤栖,动了一场空前严厉的军人戒烟运动,瓦沟镇驻军也难以幸免,军人们互相监督,谁吸食大烟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于是张狗儿便雇用瓦沟镇的活寡妇(男人在外边当兵)们割烟。婆姨们带着自己的儿女上山割烟挣钱,割下的大烟在张狗儿门前的场院集中,蔺生根负责过秤,张有贵按照割烟的多少给大家付款。
女人们拿着钱去集市上籴粮,为一家老小糊口。可是很明显付的工钱吃过花过之后所剩无几,割烟季节结束以后大家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于是有人就把割下来的大烟偷偷藏匿一些,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下以后上山去取回家,等待以后卖个好价钱。
张狗儿大大咧咧,在这件事情上从来不闻不问,张狗儿穿上军装感觉神气。蔺生根负责过秤,张有贵负责付给割烟的工钱,侄子张芳华来回跑腿。明明艳阳高照,女人孩子们割下的大烟越来越少,张有贵心生疑虑,感觉到这里边肯定有鬼,于是晚上带着侄子悄悄上山,果然现有人上山把藏匿的大烟拿回家。
这种小偷小摸的现象每年都有,长工在场里碾场,鞋里边还要装一些麦粒带回家,有些人吃剩了半拉馍装进衣服兜里,拿回家分给儿子吃。人穷志短,偷人的大都是一些穷人,有些掌柜视而不见,那是掌柜高明,伙计们看掌柜憨厚,干活就不偷懒,有些掌柜雁过拔毛,伙计就给你来个消极怠工。
张有贵深蕴掌柜跟伙计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人过中年有些事也就想得明白。张有贵跟蔺生根商议,是不是把工价适当提高一些?然后旁敲侧击,敲打敲打那些把大烟拿回家的人。
蔺生根表面上对张有贵毕恭毕敬,心里头却认为,土地是咱们自家的,大烟是咱们种的,咱们雇人割烟跟雇长工一样,给他们付工钱就是,大不可助长这些人的贼势。蔺生根一回家就把雇工们藏匿大烟的事情告诉张狗儿,张狗儿年轻气盛,立刻就说:“今黑地里(晚上)抓几个娃样子!”
瓦沟镇男人不多,给张狗儿割烟的大都是一些孩子和女人,那天晚上张狗儿和蔺生根突然袭击,抓住了几个偷烟的“贼”。
其实这件事不难处理,把大烟放下,让那些女人和孩子回家。同在一个镇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人一步天地宽。可是张狗儿根本忘了自己从小所受的苦难,蔺生根也是一个丢掉枣棍打讨饭吃的货色,父子俩伙同几个打手把女人和孩子关进场房里,命令女人脱掉衣服,一个个搜身,几个打手趁机占了女人的便宜。结果有一个女人不堪凌辱,回家后上吊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