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琉璃山,月神石(2 / 2)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他失去康复的机会,眼见他神情逐渐癫狂,千梦夕双手暗住他的肩,柔和的目光看向他,轻声蛊惑道,“小璃,别怕,他是为了保护你,双手才会沾满鲜血,你不应该害怕他、排斥他,答应姐姐,试着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若是小璃不喜欢他,也不要贸然躲避他,姐姐不能时常在你身边陪着你,若有一个人肯拼了性命保护你,姐姐也十分的开心,璃儿,你要敞开心扉,学会相信别人,才能收获更多……”

柔和的月光透过纱窗,纷飞的纱幔似乱舞白雪,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精致的五官说不出的柔和,绝美的容颜连月色也黯然失色。

不知沉浸于眼前的美色,还是沉醉在她轻柔的话中,千夜璃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存在,失神的点了点头,缓慢的开口道,“好,璃儿答应姐姐……”

“九皇子,皇上已经歇息了,请您改日再来,九皇子——”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沉稳的脚步声逐渐变远。

千梦夕暗叫一声不好,将小璃按到了床上,扯开被子为他盖好,给他一计安静装睡的眼神,便匆忙向门口走去,赶在画少秋进来之前,将他拦在了门口。

“九皇子来此何事?”秦悠梦将门关好,方才转过身来,无谓的迎上画少秋阴鸷的视线,不卑不亢的开口。

突见一副绝美的面孔,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画少秋脚步一滞,凤目闪过一丝疑惑,盯着眼前倾国绝世的女子,身上无形散发着一种魅惑魔力,让人为之着迷为之沉沦,也难怪南宫银羽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却苦苦寻找了她五年之久。

“圣女,别来无恙……”画少秋薄唇轻扯,勾勒一抹玩味的笑,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房间中,充满了算计与阴谋的味道。

雪澜国是云楚国的邻国,与冥月国又有百年旧怨,千梦夕才不会傻的认为画少秋是来找千夜寂叙旧的,何况现在正值四国接风之宴,画少秋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让北辰渊留住风湮洛,自己借口离席来明察暗访。

现在她是千梦夕,与他素未谋面,千梦夕表情淡淡的,再一次重复道,“吾皇舟车劳顿,现在已经歇下了,九皇子若有什么事,还请明日再来……”

“此事刻不容缓……”不理会她的推辞之言,画少秋伸手去推门,却被千梦夕出招挡住,这速度与身手,丝毫不比他差。

画少秋眼中多了一丝欣赏,出手看似狠唳无情,却多是试探与探究,千梦夕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丝毫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全力应对,死守住最后防线,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一向乖巧的猫露出了锋利的爪牙,画少秋凤目闪过一丝笑意,这天下是他对手的人不多,区区一个女子能达到如此修为,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心生怜惜。

“圣女一身武艺高强,不愧为玄清宫宫主,不负盛名也……”画少秋突然收手,对着她勾唇一笑,凤目透着几丝夭冶。

“九皇子过奖了……”千梦夕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盯着他,防止他又突然出手。

画少秋虽然住手,却不打算放弃查探,他在来云楚的路上,就听闻风湮洛日夜守着千夜寂,更加让他肯定了千夜寂有怪疾传言,北辰渊好不容易有借口拖住风湮洛,他怎么能够错失良机呢?况且他现在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当真相唾手可及时,人往往愿意拼的头破血流,也要达成目的。

是好奇作祟,还是人心,太过贪婪?

千梦夕知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真的打了起来,画少秋必会寻隙而入,若是让他发现了小璃的怪症,那么天下怕是又要乱了!

“听闻雪澜国月神石被盗,九皇子心急如焚,却又苦无线索,或许本宫可以给皇子一些拙见?”眼见画少秋势在必得,千梦夕寻思着月神石之事,才能拖住他的脚步,便打算指鹿为马忽悠一番。

“哦,本王洗耳恭听……”画少秋半眯着凤目,藏下眼中的一丝亮光,低下头装作谦逊之姿,轻扬的薄唇却挂着一丝坏笑,饶有兴趣看着对面的女子。这月神石被盗,知道的人不多,她又是怎么知道,或是说,她就是……

“本宫闲庭散步,见一名黑衣人进入睿帝的房间,本宫原以为是刺客,却又见一群禁卫追来,身在云楚国之中,也不便多管闲事,抢了宫中禁卫的饭碗……”千梦夕低头沉思一番,面露一抹为难之色,似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方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圣女怀疑是睿帝命人偷了月神石?”画少秋突然俯下身来,将俊美不羁的面孔无限放大眼前,头戴贵气逼人的紫金冠将墨发尽数束起,一派王者的威严尊贵之气,湿热的呼吸洒在她的睫毛上,黑亮的墨眸玩味的盯着她,戏谑的语气带了丝恶意的污蔑。

“九皇子严重了,本宫只是说出自己所见之事,至于九皇子怎么想,可与本宫无关,本宫站在公正严明的立场上,必须提醒九皇子一句,此人能从重重守卫中偷走月神石,可见武功非同一般,睿帝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此人怕是稍逊一筹,九皇子认为睿帝派人偷了月神石,怎么没想到许是那人挟持了睿帝,让睿帝帮她逃离了皇宫……”夜空似被泼墨染得漆黑,只剩下一人独立苍穹下,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星子般明亮的双眸含着丝丝笑意,嘴角翘得高高的,害的她再也编不下去,索性也不再说了。反正越说越错,还不如保留一丝神秘感,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

“九皇子若是不信,大可当作耳边风,本宫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有说过……”千梦夕恼怒的瞪他一眼,微微侧开了头,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画少秋凤目危险一眯,对着她别有深意一笑,“多谢圣女的提点,本王已经熟记在心,看来这名刺客已经逃离皇宫,本王也该派人去宫外找找……”

千梦夕给他一计算你识相的眼神,但见他还赖着不走,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双臂挡在两扇门中间,不给他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亦狠狠的瞪向他宣示她誓死守卫的决心,亦霸气侧漏挑衅道:有本宫在,你休想进去!

画少秋了然一笑,却也没有在意,反而温声讨教道,“圣女既然见过盗贼,可知那人身手如何?和圣女比起来,谁又更胜一筹呢?”

“当然是本宫更……”一听别人夸奖,人就蹬鼻子上脸,作为一个恶劣的贼可谓本性难移,难免升起几分骄傲来,但转念一想,这货话里有话,用谁来比不好,偏偏拿她和贼比,到底是存在什么心,莫非开始怀疑她了?

画少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静待她的后文却见她突然住口,自己不免又多了几丝好奇,差点忘记了来此的用意。

被冷风吹了几下,画少秋也总算回过神来,不再逞些口舌之争,开始算计着如何得手。

空中中传来阵阵寒意,千梦夕嗅到危险的气息,负在身后的手也暗自运功,随时准备招架这只意图不轨的狼。

“九皇子不是去御花园醒酒,怎么了竟来到了朝花殿,看来皇子果真醉的不轻……”谁知,一道迷人的嗓音破空传来,只见风湮洛桃花眼半眯着,面若桃花熏醉染上几丝绯红,踏着虚虚实实的步伐,略带几分酒醉之意,但不知是装的还是真醉了。

画少秋见风湮洛来了,还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向前走,凤目闪过一丝了然,也顺着风湮洛的台阶下,“雪澜虽与云楚交好,但本王确是出来云楚国,一时找不到方向,便迷路误到此地,多亏圣使出现,否则本王真不知怎么回去了?”

“宴会还在继续,不可让幼帝久等,九皇子快随本尊来……”风湮洛经过她的身边时,醉眼朦胧的看她一眼,桃花眼中透着几丝幽光。千梦夕轻轻摇了摇头,给他一计放心无事的眼神,风湮洛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便拖着画少秋走远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两人,身上散发着浓重酒味,头脑却是比谁都清醒,心中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风湮洛送了一口气,暗道:刚才画少秋借口离席久久未归,他心中便隐约感到不对,事后也忙寻由离开,匆匆赶到了朝花殿,否则皇兄的事怕是要人尽皆知了。这次,他们双双离开冥月国,一来为了麻痹诸葛燃,给他谋反的可趁之机;二来,便是摸清云楚、雪澜两国底细,试图瓦解两国之间的联盟。不过没想到北辰渊下手够快,这一路上有多人在监视着他们,看来他要好好查一查了!

画少秋低下头沉思,暗道:千梦夕想要嫁祸南宫绯若,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一来他并未说丢失了月神石,而来上月神石丢失一事,只有他、黑衣贼、南宫绯若知道,而千梦夕却一口道出,岂不是变相承认她就是那个贼?或是那日南宫绯若怀中的“爱妾”?不过,现在月神石落到她的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只需坐等三国之乱,然后从中谋取利益,复兴雪澜国即可!

比起两人的小心思,千梦夕没想那么多,走到千夜寂的床边,见千夜寂乖乖睡着了,便将他耳上的玉坠摘下,和她偷得的玉坠相合,拼成了一轮圆月的形状,似血染一般的凄艳壮丽,却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这两块玉坠是同一物,碎成了整齐的两块,但她还能回到现代吗?

千梦夕轻叹一声,心中满是失落,突然有些思乡了。

寂静空荡的大殿中,除了千夜寂规律的呼吸声,还有一人微不可闻的呼气声,料想是风湮洛派来的人,千梦夕将宝石给他带上,将另一颗宝石踹到了怀中,便扬长而去离开了朝花殿。

画少秋不可能去而复返,又风湮洛的人留守于此,她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假了!

现在月神石唾手可得,为了避免引起千夜寂的怀疑,还是先存放于此比较安全,幸好刚刚她用身子挡住了暗卫的窥探,否则擅自偷月神石一事就要被发现了。

夜沉沉,风寂寂,落花无语,一叶沉默。

苍茫夜色下一人迎着寒风而立,清瘦颀长的身子笔直的站立,宽大的白色衣袍被风吹得鼓鼓的;低沉漆黑的茂盛大树下,一双惊为天人的俊逸容貌毫无表情,深邃又狭长的眼底渐蒙上一层暗色。

月暗暗,风迟迟,无言的沉默飘向紫月殿的各个角落,风捎了一份孤寂,月染了一丝寂寥,他平静的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明明听到了脚步声,他却岿然无动恍若未觉,千梦夕轻咳几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却像一个冷冰冰的雕像,依然似若无睹的站着。

“喂,给你的……”千梦夕无奈之下,只能走到他的面前,将一个大包袱塞给他,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深邃的夜空越看越寂寥,一如他淡泊无求的心境,竟让她也染上几丝孤寂。

似是没有想到来人是她,倾九尘诧异的看她一眼,动了动唇却是什么也没说,一边用手解着鼓鼓包袱,一边开口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千梦夕轻扬着下巴,懒懒的看他一眼,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啥?自己看呗!

倾九尘的美目染上几丝笑意,黑亮的眸子在夜空熠熠发光,瞅着包袱中活血化瘀的伤,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唇角上扬噙着一丝如沐清风的笑。

千梦夕被他盯得脸发烫,心中煞时也慌乱不已,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倾九尘,本宫警告你,本宫不是关心你,更不是喜欢你,本宫已经得到了两块月神石,就是怕你耽搁行程,坏了本宫的大事,所以本宫才来看你,本宫才不是因为突然想起你,所以……”

千梦夕语无伦次说了一大推,说着说着便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口干舌燥方才停了下来,偷偷的瞥了倾九尘一样,只见他面无表情望向远方,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是说给空气听的!他到底有没有听?

见他眼中无她的存在,千梦夕顿时一肚子火,快步走到倾九尘面前,踮起脚尖挡住他的视线,美目死死的瞪着他,怒道,“喂,就算本宫不是关心你,但本宫也是一片好心,跑去吓醒太医让他包了太医院所有对你有用的药,辛辛苦苦的扛到此地,一路被树撞了十几次就为了把药亲手交给你,本宫这是疯了才会跑来送药,混蛋,将药还给本宫,本宫就是拿去喂狗,也不要……”

“啊……”

千梦夕越说越委屈,却感一道黑影笼罩在上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被他压到了在地,一计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千梦夕大脑一片空白,煞时变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傻傻道,“你、你在干什么?”

湿热的喷洒在脸上,明亮的眼眸在夜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指尖暧昧划过她的唇,勾唇一哂轻笑道,“吻你。”

倾九尘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暗色,抬起她的一双手,强制的放在他的脖颈,低头蜻蜓点水般轻吻她的额头,略带冰冷的薄唇一路下移,猩红的唇舌略带惩罚的轻咬,让千梦夕顿时又傻了眼,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气的断断续续道,“你、你为什么要……”

倾九尘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整理衣服的褶皱,平静无波的淡淡的扫过她,略带一丝幽怨,似在无声诉说:梦儿,你还不明白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两个人彼此凝视对方,千梦夕心中顿生一抹熟悉,一时间百感交集,傻傻的分不清是诧异,是恐慌,是忐忑,抑或是惊喜、甜蜜……

她这一切的莫名情绪,归于正主的意识苏醒,虽不知倾九尘对正主如何,在这个波澜不惊的夜晚,千梦夕鼓足了勇气,决定向他坦诚,“倾九尘,其实我不是……”

在千梦夕开口的同时,倾九尘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十分苍白,虚弱的背靠旁边的树,重重的喘着粗气,冷冷的看向她责备道,“你忘了本宫的话吗?不许对本宫动心!谁许你喜欢本宫?本宫……”

倾九尘垂下了眼眸,孤寂的清瘦白影,在寂寂黑夜中显得黯然神伤,强硬的语气越来越弱,轻叹一声充满无奈。

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千梦夕差点当场气死,见过自恋神气的,还没见过这么自恋神气的,明明是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让她心中十分困扰,却反过来咬她一口,他那只眼睛看见她喜欢他了,她明明是纠结、纠结、再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而已!

千梦夕扬起了拳头,怒气冲冲的向他走去,就在她要发飙之际,沉默许久的倾九尘突然抬起头来,静静道,“我喜欢你……”

“什——么?”

千梦夕脚步一滞,拳头就停在了空中,保持着张牙舞爪的狰狞表情,目露一丝迷惘与困惑,有点发怵道,“你、你说什么?”

她、她听错了吗?

刚才他还是臭屁的警告她,那么现在的——告白?又算什么?

倾九尘虚弱一笑,风华绝代魅惑众生,轻轻拽过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在她耳畔轻轻道,“千梦,本王喜欢你,已经喜欢了千年……”

“但你不能爱上本王,本王也不能对你动心,答应本王,不要爱上本王……”

倾九尘喉咙泛起一丝腥甜,却强行将血泪咽了下去,一股苦涩在心中快速蔓延,让六味俱失的他再尝六欲之苦。

什么千梦?什么千年?什么本王?

千梦夕嗤笑一声,暗道,这个人肯定是疯了!

她只顾着冷嘲热讽,却没有发现自己安分呆在他的怀中,竖起耳朵仔细听他的每一句话,将每一个字都牢牢的烙在心中。

“如果我动了心怎么办?”听他低沉伤感的语气,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千梦夕红唇轻勾,美目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是讽刺半是玩笑的说道。

倾九尘身子一僵,而后轻轻的笑了,眼底却满是伤感,摇头道,“你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

“你虽忘了我,忘了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便由我记着,只有我一人记得也好,虽然有时,心很痛……”

倾九尘含笑看着她,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她望向远方,看到了曾经的画面,唇角溢出一抹绝美的笑意,手却轻按着胸口,抑制万虫噬心的痛楚。

“我……”千梦夕张开了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便又讪讪闭上了嘴。

那一刻,他云淡风轻的笑,他飘逸出尘的影,他泼墨纷飞的发,他……一切的一切,都深深映在她的脑海,脑中似有什么喧嚣着冲出束缚,却有一道无形的铁链画地为牢,虐杀了所有不安分因子,她一时间思绪恍惚,朦朦胧胧中只见一人白袍素雅,身上裹着一层银白色月光,手中抱着一把木琴,轻轻一笑让天地黯然失色。

他将琴放在石桌上,风度翩翩的入座,素手拨弄琴弦试音,对着她轻声道,“梦儿,我为你弹一曲如何?”

“好……”她心中还在考虑,嘴巴却率先开口,那一刻,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自主的能力,只剩下残留的迷离意识,却无碍她倾听一曲天籁之音,和着谁人的浅吟低唱:

着一笠烟雨静候天光破云;

聆三清妙音也号如是我闻;

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风云;

……

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

不能忘情徒惹得心困;

仙路看近行远,霖林雨雪纷纷;

寂寥也不妨笑面对人;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直到脸上传来丝丝凉意,千梦夕手轻摸脸,才恍然发现她哭了,脚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目光一直盯着低头弹琴的人,脱口道,“卿尘,我喜欢你……”

“砰”的一声轻响,琴弦煞时崩断,几丝颤音绕耳,似勾魂摄魄一般,仿若梦中境移,一人白衣随风鼓动,迈着优雅的步子绝尘而来,面若雪染霜花,发似泼墨云染,眸同碧水三千,盛着皎洁清圣的华光乘风披月而来,修长玉手的手轻捧着她的脸庞,似是呵护世间最心爱珍贵的东西,她的皮肤清楚感到他轻颤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那一刻,她恍惚忘了自己是谁,遵从内心最强烈的渴望,渴望着他的触碰与怀抱,踮起脚尖与他唇瓣相贴,在静默的空气中诉说最深的爱意,意识却越来越迷离……

他轻搂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了几分,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的身上,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香,想要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却听他在她耳畔低声呢喃道,“千梦,若你还记得我,就不枉我轮回百世等你千年之久,不过梦儿忘了本王,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从此,你是冥月国圣女千梦夕,我是冥月国国师倾九尘,切忌,你绝不能对我动情,而我也绝不会爱上你……”

那声音逐渐哽咽,昏昏欲睡的她,却无暇顾及太多,只听他沉默了许久,许是压抑悲咽的心情,再一次开口问道,“梦儿,记住了吗?”

忘了他?忘了一切?为什么?

即使她心中一万个抗拒,却抵不住魔咒般的蛊惑,死死咬住薄唇不肯开口,却还是溢出一个“好”字来。

为何?为何?

勾在他脖子上的手逐渐下滑,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他的身上,沉重的眼皮合上的刹那,隐约可见他不舍的目光,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见轻颤的薄唇哽咽道,“梦儿,再唤我一次,唤我卿尘……”

“卿尘,我爱你……”沉重的躯壳无力下滑,迷离的意识逐渐朦胧,明明最后一句并非要求,她却说的如此顺口,而且无怨无悔,仿佛曾经深爱过一般,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刻在骨髓中融入血肉,生生世世莫能忘怀……

在魔咒的蛊惑下她无力支撑躯体,在意识跌入无尽深渊的刹那,一滴冰冷的水珠掉在脸上,顺着面部线条一路划过唇边,有种咸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是雨水?还是泪水?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已然分不清,只知道,这一梦过后,夜尽天明……

“公子,圣女她……”望着倾九尘孤寂的背影,花紫舞从暗处走了出来,压抑心中的失落与苦涩,看了一眼沉睡的千梦夕,美目写满了对他的担心,亦闪过一丝强烈的妒忌。

倾九尘抱着怀中的人,手指将她脸上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眉目含笑的看着安然沉睡的人,轻声道,“无碍,不过是一些催眠术罢了,等她醒后……”

倾九尘的动作一滞,清眸掠过一丝黯然,灼灼目光贪恋盯着怀中的人,略带无奈的轻叹一声,没有在说下去。

等她醒后,必会忘了他,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然后,一切又回到起点……

最后,又是他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饱尝寂寞,惯饮风霜……

但这一切记在他的心中,便已足够……

注意到身后炙热的目光,这几天的短暂相处,也略微明白她的心思,但他无心于此,本想着由她去吧,但见她越陷越深,倾九尘低头将千梦夕额头轻轻一吻,似是宣示主权般留下爱的的印记,闭上眼睛轻声道,“花奴,本宫今生只爱一人……”

没有多余的话,却是最绝情的拒绝,这短短十个字,字字扣在她的心头,宛如一道利刃残忍戳进,每一刀都痛彻心扉,痛的逼的人发疯……

倾九尘性子冷淡,这一生的情爱,这一生的欢笑,只给了一人,在他的眼中,再看到其他人的存在,无视身后的落寞的女子,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拖着伤势未愈的腿向前走去,俊逸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入骨的风华,却永驻她的心间……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花紫舞弯腰捂住心口,只想将剧痛的心挖出来,这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恋,才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便匆匆的宣告结束,独留下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孤自舔着狰狞深长的伤口……

她想哭,泪水却仿佛干涸了一般,只有喉咙的腥甜,煞时弥漫在口腔中,吐出一口悲鸣的血水,随后低低的笑了,笑声却是那么悲凉……

花紫舞想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抱着头痛哭一场然后忘记一切,但一路跌跌撞撞竟来到了母妃缢死的冷宫,想到母妃悲凉的下场,她眼中的哀伤逐渐散去,并染上一抹狠唳之色,布满狰狞伤疤的小脸在月色下变得扭曲,仰头发出不知是悲鸣还是自嘲的冷笑声……

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是倾九尘将她拉出了泥淖,她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身段,不惜当一个惟命是从的丫鬟,但他现在居然要抛弃她!他怎么可以抛弃她?

不——不可以!

她决不允许!

她今生唯一的爱,已经全部给了他,就决不允许他拒绝!

就在花紫舞疯狂大笑之际,一抹黑色的身影飞快消失,没入了惊水殿中,虔诚的等待主人归来,报告他这一天丰厚的收获。

夜寂寂,风簌簌,影刹刹,婆娑又迷离,只影何处归?

这一夜,一处欢声笑语,一处落寞神伤,在欢笑处有几人开怀?在落寞处又几人失神?

这一夜,在婀娜歌舞中开始,在幽幽琴鸣中结束,昭示着即来的风雨,将近。

第二天,朝花殿。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像一只轻柔纤细的手,轻轻抚摸人的脸颊,痒痒的十分舒服。

“啊——!”

千梦夕伸了伸懒腰,睡了一个好觉,只觉得神清气爽,正准备下床来,却见一人爬在床边睡着,吓得大叫了一声,高达几千贝的尖锐嗓音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在寂静的清晨中十分响亮。

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叫,倾九尘猛地清醒过来,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抬头看向罪魁祸首,眼中带了几丝责备。毕竟睡觉被打扰,是一件狠不爽的事!

千梦夕却没半分歉意,指着他的脖子质问道,“混蛋,你怎么在本宫的房中?谁许你进来的?你对、对本宫做了什么?”千梦夕小心掀开被子,慌忙低下头一看,见自己外衣褪去,只穿着一层单衣,也算包裹的严严实实,心中也安了几分,但仍死死的瞪着倾九尘,就向是身体本能反应,那么的恨他有那么的……

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究竟是谁,她现在也说不清楚,惺忪的睡眼中露出几丝困惑与迷惘,陷入了沉思中……

昨夜他将她抱了回来,她迷蒙中似有所感,紧紧拉住他的手,他一时挣开不得,心中亦不舍得离开,便在床边守了她一夜,不知不觉竟也睡过去了。

至于他干了什么?

倾九尘平静的双眼望着她,面无表情的淡淡道,“脱衣服……”

“无耻!”千梦夕一时气恼,拳头就挥了过去,在接近他俊美的面孔时又生生停了下来,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似电光火石一瞬,什么都抓不住记不起。

“不要让本宫再看见你!”千梦夕冷哼一声,将衣服披在身上,作为一个开放的现代人,她便直接大步走了出去,也不管什么衣衫不整。

倾九尘凝视她离开的背影,薄唇扬起自嘲的弧度,手轻扯着床上的被子,平静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咬牙切齿道:千梦夕你竟敢忘了本王!真是可恶至极!

倾九尘五指微微用力,床上的被子化为碎片,倾九尘完全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愤恨的抚了抚额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中暗暗怨恨道:本王为何要抹去她的记忆?还要抹除得这么彻底?

当风湮洛来找千梦夕时,却见倾九尘一人在此,床上也凌乱不堪,面色煞时变得铁青,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对着倾九尘冷冷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倾九尘回过神来,淡淡扫过怒气冲冲的风湮洛,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明明抹去了风湮洛的记忆,为何风湮洛还会对千梦夕动情?他的催眠术失灵了吗?或是……他爱的很深?深得已经无法湮灭?

那么她爱的不深吗?所以如此便忘了他?这么快这么轻易?

倾九尘清冷的眼眸蒙上一层阴翳,冷若冰霜的面孔不带一丝感情,身上散发着令人可怕的戾气,在经过风湮洛身边时,冷冷的飘了一句,“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倾九尘摇摇晃晃的离开,他所经过的地方,卷起一阵小型飓风,沿途的花草全毁,落叶追随着他孤傲的背影,遮盖他踏下的每一个足迹,萧瑟中带着一抹孤寂之色。

风湮洛拳头逐渐收紧,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为何这个清傲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总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让他怒不开遏叫嚣着杀戮!

他与他,仿佛天生就是敌对的,即使一个人忘记所有,一个人泯灭了曾经,再次相遇的时候,依然擦出仇恨的花火。

风湮洛收起了慵懒的表情,桃花眼中暗聚一股寒意,冷冷盯着倾九尘远处的背影,脑中闪过零星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风湮洛用手抱住头,强迫自己去想,却感到头痛欲裂,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仿若从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对于空白的记忆仍是无从拾起,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胸口,心中似乎有什么空了,无边的寂寞正在蔓延,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到底忘了什么?谁又能告诉他呢?

风湮洛双手扶着桌子,指甲划下一道道深痕,殷红的血汇成水沟,却难以减少他心中的痛苦。

或许他可以问问皇兄!

对!他虽然忘记了,但皇兄一定记得!

风湮洛顾不上处理伤口,发疯似的跑了出去,一把推开千夜寂的房门,却见皇兄和千梦夕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副水火不容之姿!

千梦夕为何在千夜寂房中,这一切也从刚才的吼声说起——

千梦夕一觉醒来,见倾九尘爬在一旁,吓得惨叫了一声,惊醒了隔壁的千夜寂,千夜寂不耐的睁开眼,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刚走出房门,却见千梦夕怒气冲冲的走来,翻动的红唇似在咒骂在什么,完全无视站在门口的他,扬长而去。

见她衣衫不整,他本就怒气冲冲,又见她对他不理不睬,千夜寂更加火烧心头,快步上前追上她,拎着她的衣领就走到了房中。

千梦夕一肚子怒火,正愁没有人出气,一看见千夜寂,就向吃了炸药般,对他劈头盖脸怒骂一顿,“混蛋!你以为长得美绝人寰,本宫就要对你一见倾心,你高兴了就来找本宫,你生气了就丢下本宫,阴晴不定说风就是雨,本宫又不是你的玩具,任你出气发泄,你凭什么如此对本宫,本宫恨你死了!本宫不许你再出现本宫面前,否则本宫就将你大卸八块,然后生煎油炸烤熟了吃!……”

千夜寂被她吵醒了不说,还被没头没脑的骂了一通,其间胸口还被砸了几拳,心情顿时也不爽起来。什么叫做恨死他了?朕有这么可恶吗?

朕不过是见你穿的——不体面,方才好心将她带回来,省的被其他人看了去,你这厮倒好,竟敢如此对朕,朕、朕做错了什么?

如此一想,千夜寂胸口不停起伏,气的说不出话来,盯着对面盛气凌人的女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用手轻拍她的背,妥协道,“金子,莫气,是朕错了,朕以后会改,朕发誓,以后你说什么,朕都极力做到,绝不会惹你生气,乖,快将衣服穿好,不要着凉了……”

千夜寂一边开口说着,一边亲自为她更衣,语气是说不出的宠溺,动作是说不出的温柔,只把门口的风湮洛看得目瞪口呆,顿时也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眼前的人是他的皇兄风湮洛吗?皇兄不是最厌恶女人吗?他、他看错了吗?

“咳咳……”风湮洛轻咳几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除了千夜寂暗中瞪了他一眼,千梦夕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昨夜,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谈了一场刻苦铭心的爱恋,但他却一把推开了她,还无情的要求她忘记他,她满是失落的醒来,却发现是一场梦而已。

短短几秒钟,又飞快的忘记一切,怎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那个梦,想不起昨晚的一切,就仿佛被人生生抹去一般,越是想不起来,她就越想记起一切,心中也不由得变得焦躁,对千夜寂语无伦次的乱骂一通,又听千夜寂没头没脑的话,顿时也陷入了迷惘中,呆呆的任他为她更衣。

“咳咳……”见千梦夕不理他,风湮洛心中顿觉不爽,快步走了过来,也加大了声音。

这一次,成功吸引了千梦夕的目光,桃花眼中升起几丝得意之色。

洋洋得意的他却不知,千梦夕想的是另一回事:昨天黄昏时分,风湮洛似要她去守护千夜寂,当夜她遇到了……画少秋,之后,风湮洛出现了,带走了寻事的画少秋,然后,她摘下千夜寂的耳坠,最后——

最后呢?

千梦夕收回了目光,失神的盯着千夜寂的宝石,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似将自己逼入铜墙铁壁的绝境中,苦无出路十分的痛苦。

千夜寂为她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手中,两人同在桌边坐下,风湮洛也走了过来,千夜寂眼底一丝笑意,看着千梦夕对风湮洛道,“五弟,昨日四国之宴,可有发生什么事?”

一见千夜寂说起正事,风湮洛也坐了过来,收起戏谑之姿,多了几分认真神色,“昨日四国之宴,发生了三件奇事……”

“哦……”千夜寂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风湮洛扭头看她一眼,别有深意一笑,“这一件有趣的事便是,宫宴之上北辰渊当众宣告,要娶冥月国圣女为妻,若能和平联姻再好不过,若是我国不肯,那他也不惜兴兵冥月,只为娶得红颜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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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亲久等了,本来打算凌晨发滴,又修改了一遍,二万多字,足足改了两个小时,哎,有强迫症真恐怖~

(微笑)不过谢谢亲这么支持,偶也在勤奋滴码字哦~

注:

冥月国(月都)(花都)云楚国风啸国(锦都)雪澜国(雪都)——胤天大陆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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