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说道:“道甫,你这一辈子心高气傲,锋芒太露,太不择手段,有时候人是要学会屈服的,你不是皇族,不可能一言九鼎!前些日子太曾派他功力的小宫女罗绮,给我捎话,福王之事,太后他老人家自有处置,三才颇似高拱,用之,恐子孙不安。 ”
李三才颓然坐倒,有了皇太后这句话,他的政治生涯基本上就告结束了。高拱那是谁?在隆庆帝驾崩之后的内阁辅,两宫太后懿旨当中说:“……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与现在的“恐子孙不安”,如出一辙。
单这几句就足以将之打入“权奸”的范围,亦可见李太后对其忌惮痛恨,他李三才何德何能,居然被人比作高拱,可见李太后对他已经极为忌恨了。
且不说李三才如丧考妣,叶向高与李汝华、孙如游等如今朝中几位东林党人,也只能对李三才抱以同情的目光,他们都明白,在这个君权的时代,什么时候都能犯,以他们东林的实力,保住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但是在此时他们却不能对李三才上书求情。
福王一系虽然与李太后有些不睦,不过毕竟还是皇家子孙,你李三才对福王和郑贵妃肆意抹黑,还把别人当成傻子,不办你办谁?
现在他们东林党,若是上书给李三才求情,那就是将他们整个东林党都陷进去,这些久经官场的人,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孙如游看了看李三才如此,不禁有些不忍,说道:“元辅大人,难道就真没有一点办法吗?道甫兄,于我们也算是劳苦功高,我们可不能让他没了下场!”
叶向高叹道:“他们的名目也不过是盗用皇木、侵占公地,此等罪名,还不足以致道甫于死罪,不过皇上让李征仪和吴亮嗣过来,就是要为道甫落实这两个罪名,至于操纵铨部,方从哲、亓诗教、官应震这些人也不敢挑明了,他们做的事情,与我们一般无二,这个罪名虽然确实,却不会落实!”
孙如游叹道:“入仕这许多年,原本也希冀澄清官场,终结党争,造福于民,最后却都不自觉地陷入进去!到头来,依然一事无成,反倒不如福王他们,还能造福一地之民。”
叶向高苦笑道:“不过既然身为政敌,我们也不能手软,这次太后已经暗示于我,她时日无多,必须在今年让福王就藩,否则太后一死,皇上再无忌惮,废立便在眼前了!”
孙如游道:“元辅大人放心,联名上书,我们都已经写好了,只是皇上会不会理会,我们就不知道了!”
叶向高抬起头来,看了看渐西坠的太阳,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过是敲边鼓的,真正的主角,可不是我们!”
万历四十一年,三月下旬东林党人纠结党羽,上书要求福王就藩,这件事情万历帝直接将上疏留中,然后让齐楚浙党跟东林党争吵,上次的梃击案当中,东林党将齐楚浙党摆了一道,方从哲自然不会让东林党的意愿再次得逞。
而且若是福王就藩,太子即位之后,东林党自然独揽大权,他们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这种事情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就在皇帝大臣吵成一团的时候,慈宁宫当中,夕阳的余辉照在窗棂上,透过那种刚刚装上的玻璃窗户,在地面上撒上了一层金辉,此时已然是三月,外面的花花草草已经开始芽,迎春、紫荆、连翘等几种花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出了花朵。
就在这样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慈宁宫主人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一个须皆白却仍然面色红润的老太医,手搭在李太后的手腕上,许久,方才放下,对身边的老宫娥陶若曦说道:“陶嬷嬷,我要给太后开个方子,日后不过不可动怒,亦不可耗费心神!如此方能延年益寿,祛病除毒!”
身边的小宫女罗绮早已经将纸墨笔砚准好妥当,老太医笔走龙蛇,不多时便写下了方子,便要告退。
“若曦,帮我坐起来!”李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陶若曦说道:“太后,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坐起来做什么?”
不过说归说,陶若曦仍然帮李太后直立起来了身体,李太后抚胸说道:“这样也能顺气一些,整天躺着,总归不是好事!”
老太医点点头说道:“太后娘娘,深得养生之道!”
李太后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说养生之道,还是余太医更加精通,不知余太医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