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雷声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泄入房间,陈旧斑驳的墙壁在黯淡又不断闪烁的微光中投下层层阴影,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杂声滋滋作响,在光和影交错的地方,总给人带来莫名的恐惧感。⒈⒋⒋书!院无。,弹窗 .⒈⒋⒋go......焦躁,不安,沉默,空气好似深水一样,给人带来沉重而令人窒息的压力,我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的哥特少女,肉眼是看不清她脸上表情的,不止是她,身边的五月玲子和玛丽到底怎样一副表情,也同样看不清楚,深厚的阴影割裂了目视的距离。然而,我就是知道她们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连锁判定构成的“圆”充斥在整个房间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以我为中心旋转。
我轻轻地呼吸,刚刚醒来的哥特少女绷紧了身体,完全根本就没有初醒的懵懂,她的脸上带着敌意,眼神阴沉,却没有之前面对龙傲天等人的桀骜,她的目光游移,深含警惕,和之前那个狂的她判若俩人。不过,倒是和胖子安德烈描述的女孩更加贴近了。
“你终于醒了。”我说。
“你是谁?”哥特少女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我盯着她,缓缓地说:“你不是很了解这栋大厦里所生的事情吗?你对那些人说过,我们只是不甘死亡的幻影,我觉得也许就是那样。不过,既然进入这个大厦的人。在异变的时候就已经死亡。那么,你呢?你问我是谁,现在,换我问你了,你又是什么?”
五月玲子和玛丽朝我投来诧异的视线,但很快就转开了目光,大概她们认为我只是为了套取情报而采用了话术吧,那种“自己已经死了”的想法,在亲眼目睹自己的尸体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不,即便看到自己的尸体,也只会认为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吧。因为完全没有死亡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已经死亡的感觉。更无法从感性和理性上否认此刻自己的存在性。
“那时你们就在外面?”哥特少女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的脸上又恢复漠然的神色,“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挣扎呢?乖乖让我进化的话,大家都会更好——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接受吧?”她的目光落在五月玲子和玛丽身上,低声哼了一下,说:“又有两个不承认现实的蠢货。”
无论是否理解“自己已经死亡”这件事,被人口口声声称为蠢货的确令人火冒三丈,五月玲子和玛丽切身体会到龙傲天等人面对这个哥特少女时的感受了。不过。大概是因为默认由我这个“专家”主导这次审讯的缘故,俩人仅仅是露出不满的神色。
“你给我的印象和别人告诉我的不同。”我没有生气,心中无比平静,反倒让我感觉到对面的女孩反而才是焦躁的一个。哥特少女的不屑、讥讽、锐利和面无表情,就像是在按耐着什么,她心中到底在盘算着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也并不在意。
“你和这两个不同。”哥特少女的表情陡然变了一下,凝视着我说:“我没有在死亡中看到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微笑着。
“行尸走肉。你是这么说的,但是,既然我在死亡中看不到你,那就代表你仍旧活着。”哥特少女皱起眉头,说:“真是不可思议。我原以为,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才能活下来。”
“多么浅薄傲慢的言呀。”五月玲子讥讽道。
哥特少女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冷淡地看了五月玲子一眼。
“为什么你能活下来?”我稍稍前倾身体,问道:“其他人暂且不提,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是处理这种事件的专家。那么你呢?”
似乎“专家”这个词汇触动了哥特少女的内心,她的眼神稍稍收敛了一些,垂下目光,轻声地说:“因为妈妈……”
“是的,妈妈……”我也用同样轻柔的声音说:“那么,你的妈妈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在这里做了什么?你又为什么做这些事情?我很想知道,因为,正如你所见,我也被困住了。虽然我能够猜测一二,你的妈妈大概也是和我类似的人,但是更具体的事情,希望你能告诉我。无论你想做什么,超度亡灵也好,拯救你的母亲也好,我大概可以帮上一点忙。不需要怀疑我的诚意,因为还活着的我,也想活着走出这个异空间。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吧。”
房间中静默下来,只剩下光影在摇荡,半晌后,在滚滚的雷雨声中,哥特少女似乎想通了什么,对我说:“你,你能……”她的话说了一半,似乎被呛住了,嘴唇反复开合了几次都没能说下去。
我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她,虽然在我的心中,并没有表面上如此和善和信任,但是,用声音和神情去瓦解对方的内心防线,是临床心理学必须学会的技巧。上一个高川曾经有过这方面的实习,并取得了学生标准的优良成绩,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样一个相当于重度精神病患者的哥特少女,能够达到多大效果,我并不报以很高的期望。无论表面上的结果多好,都有可能是对方的伪装——这在临床心理的病例中并不少见,一些类型的心理疾病患者,比普通人更加擅长伪装,他们甚至精通心理学,能够和主治医生相互交锋并以此为乐。
尽管眼前的哥特少女看似涉世不深,冲动,情绪浮于表面,但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情态却十分多变,在胖子安德烈口中,在龙傲天等人面前,和在我面前的她,拥有相当大的差别。这才是我觉得她和精神病患者相似的地方。而并非动不动就声称对方是死者的顽固、因为极端环境下产生的神经质和狂暴的攻击性。
“说吧。说出来,我可以帮助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是还活着的人,我是你的同类,你的同伴,想想吧,你已经一个人尝试了那么久,却没有做到的那些事情。那是你的过错吗?你还有什么办法?还有时间去尝试吗?我可以帮助你。我是专家,和你的母亲一样,我知道在她身上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得亲口告诉我那些事情,任何细节,都有可能导致失败,你想救回你的妈妈……”我继续循循诱导着,我轻轻敲击椅子的扶手,出咄咄的声响,说起来,这种类似催眠的做法,是上一个高川从心理学专业的导师那里学来的。
“救,救救我。救救我的妈妈。”垂着头的哥特少女突然出啜泣声,好似绷紧的神经突然崩溃了一般,搁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周身散出无助的气息。
“放心吧,说出你所知道的,高川先生一定能救回你的妈妈。”玛丽仿佛受到了感染,忘却之前被讥讽的不愉快,脸上流露出温柔的表情。我观察了一下视网膜屏幕,关于她的情绪曲线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很难说,这是因为柔弱少女的表象勾起了玛丽的母性。毕竟对方是个杀人狂魔,口口声声要杀死这一层落所有的人,并付之行动,只要回想起胖子安德烈谈及这个女孩的表情,就一定能够明白对方是多么可怕又顽固的家伙。即便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女孩杀人,也不应该会在如此短时间的接触中。就被一个陌生而又知晓其危险性的女孩打动,因此,我更趋向于“玛丽又受到了这个层落中精神力量的影响”这个可能性。
玛丽正在朝哥特少女走过去,动作轻缓,仿佛在证明自己毫无恶意,我没有阻止她,哪怕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有可能是哥特少女真的被感化了。一旦我阻止玛丽,很可能会让对方察觉到这边的戒备,从而失去对我们的信任而前功尽弃。女孩,尤其是精神病女孩,在极端情况下,对人心的敏锐程度可是很可怕的。
在脑硬体的控制下,我的身体没有因为玛丽的动作出现多余的变化,例如紧张之类,不过,我已经开启了伪速掠,随时防备可能存在的袭击。
五月玲子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比玛丽更高的自控力,她的情绪虽然产生了比正常情况下更大的波动,但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反而在玛丽走出去的时候,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哥特少女仍旧垂着头,低声地啜泣着,在昏暗的明灭不定的光影中,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画面。
当玛丽探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时,哥特女孩猛然朝她转过头,玛丽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惊骇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五月玲子立刻站出来,出“嘿”的一声,说:“不要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