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试探,还是在讽刺?算了,虽然其他人认为应该隐瞒,但我觉得,到了这个份上,多少也要给我们的合作者一点尊重。”桃乐丝的口吻让安德医生觉得,潜伏者内部并不存在一言堂,但是,桃乐丝的话语份量也许不重,但其行为却会切实影响到潜伏者的总体计划,并且,桃乐丝并不是那种会听令行事的棋子。
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桃乐丝,不仅仅拥有智慧,更拥有使用智慧的能力——不管这种智慧有多少,但它具备极强的主观能动性,足以让它成为潜伏者中影响力最大的一个环节。以安德医生的经验来看,桃乐丝也许无法控制言论走向,却在这个潜伏者集团中具备了很强的,哪怕不是屈一指,也渐渐趋向于这个程度的主导权和决定权。
和谁合作,给出怎样的待遇,在研究上倾向于哪个方向,眼前的怪物大概足以一言而决了。
这样很好。安德医生真心这么认为。和一个怪物打交道,总要比和一群人打交道扯嘴皮子容易,尽管这个怪物也许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但只要它还在一个人类构成团体中做事,无论是不是占据主体地位,都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循人类社会工程的规律,以便于更灵活更有效率地驱动这个人类社会性的团体。
虽然不知道人类思维对它的影响有多大,但总不可能没有,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现在,自己能够把握住的,也必须把握住的,就只剩下这部分影响了。
“……真是出乎意料,你似乎不太在意其他人的反对。”安德医生试探到。
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出试探,亦或者不屑于掩饰。桃乐丝很直白地回答到:“因为他们都有可能会死,但我不会,我已经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了,不会再感染第二次。毋宁说,如果我如今的姿态是可以轻易复制的,大概会有不少人甘愿变成这副模样吧,虽然在正常人眼中很可怕,也很可怜,但是,只要对自己的人格进行修正,迟早会习惯的。至少,这样的姿态或许会比较长命?他们无法破坏我,无法撇开我,他们需要我的能力,而我也有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必须依赖其他人。但总的来说,是的,我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对,因为他们的反对很无力,还会越来越无力。”
修正人格?习惯?多么可怕的字眼啊,真的就是怪物一样。安德医生按耐着内心的震惊,努力表现得没有太多的动摇。他从眼前的桃乐丝所说的情况联想到系色中枢,是否在更早的某个时候,系色中枢就已经和眼前的桃乐丝一样,已经在一个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人格趋势下,做着完全是由主观能动性驱动的计划,而并非是附和并执行病院研究团队的计划呢?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安德医生最终没有让那个答案在自己的脑海中明确浮现。
无论如今的病院是以谁为主体,安德医生都希望,自己对那些幸存者的许诺能够实现——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对许诺的渴望,来自于自身已然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事实。那些幸存者就像是一簇簇摇摇欲坠的烛火,安德医生希望它们能够乘着纸船横跨大海,如此渺茫的可能性其实正喻示着自己内心深处,那巨大的绝望和尚未完全熄灭的希望。
“我们不需要他们了,但是,他们如果幸运的话,可以在我们的视野之外得到一线生机。”安德医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他们有这样的幸运,也希望他们的幸运也会成为我们的幸运。桃乐丝,你必须知道,人类补完计划的最后环节充满了多少臆想,需要多少的运气,才能在没有足够理论支持的情况下,撞大运般达到预期成果。我们根本无法确定LCL逆向工程到底涉及到‘病毒’的多少秘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对过程的解析,更不能确定,万一实现了人格的重新安置,又会引怎样的状况。我们不了解,也来不及去了解的东西太多了。也许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比起一个优渥的研究环境,我现在更希望你们能够将精力放在如何让尚未感染的人离开这座岛屿上。”
“的确很荒谬,完全不像是安德医生你会说的话。”桃乐丝顿了顿,终于回答到:“也罢,反正也的确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留在病院里,就让想走的人走吧,虽然我不觉得,只要提供物资和渠道,他们就能够离开这里——这里的海流可是很不对劲的,除非能够夺取外面进来的物资输送船只,否则成功率大概是在零点几吧。”
“是吗?那么,夺取船只的确是一个好建议。”安德医生似乎有所意动,“如果可以做到的话。”
“超级高川可以做到。”桃乐丝在安德医生预想之外,接过了这句话,仿佛是在申明重要性般,说了两次:“超级高川可以做到。”
“超级高川?”安德医生愕然。
“是的,以人类补完计划为核心,锁定高川一人的具体实验计划。我们并不需要切实完成理想中的人类补完计划,而只需要制造出超级高川就可以了。”桃乐丝的声音钻入安德医生的内心中,“那么,让我来说明一下吧,这个超级高川计划,到底是怎样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