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来说,倘若真的可以用感性去做到点什么,去完成一个有丁点希望的计划,那么,眼下大概就只有我可以做到了——我并不希望如此,因为,这种特殊性,只会更加让我感受到人类的绝望和悲哀。
“这是个绝望的地狱。”我沉声对锉刀说:“你准备好了吗?锉刀。”
“准备好什么,莫非到了现在,你还想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破绝望,解救众生?高川。”锉刀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有什么想法了,在这几句话,几个念头转动的时间里,她的存在形象就已经生了可怕的陌生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她的脸已经失去了五官的轮廓。并不是说,五官都消失了,而是一种无限趋近于无的模糊感觉。她的人形也在生变化,尽管仍旧可以从轮廓上辨认出女性的性征,但是,用于体现“锉刀”这个人的独立干和个性的细节特征都在消失。
“锉刀”在我的面前消失,留下的是一个“女性”——这个感觉很强烈,也很纯粹。
就我的理解,正是从更深处,那些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散出来的资讯,对锉刀的存在进行了干涉和扭曲。这当然是一种异常又神秘的现象,但是,我不能肯定,这是自然而然生的,还是锉刀本人刻意诱导的。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女体正给我带来越来越强烈的存在感和压迫感,让我更愿意相信,这就是锉刀最终选择的用来对抗我的手段。她连命都豁出去了,所以根本就不介意自我存在的扭曲,她比我更加投入这场战斗,就是想要战胜我。
从理性的角度而言,这当然对我不是什么好变化。但是,从感性的角度来说,我为之感叹。我可以深切感受到,她做出这般抉择和行径的缘由中,有一股无比强烈的感性在成为核心驱动力,当我去感受这种感性的时候,就仿佛自己的感性也在汲取这份养分和燃料。
锉刀的感性,正在滋长我的感性。
“你就要变得不是你了,锉刀。”出于感性,我如此警告她。
“……是吗?”锉刀的声音也在失去个性,让人觉得,那已经不是人的声音了,她的声音明明低沉,但在这片黑暗虚空中呈现的地面上,却有着咆哮一般的回荡:“你以为我是谁?”
我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内,一切都在震荡,只剩下女性人形轮廓的锉刀陡然睁开眼睛,那是在五官近乎消失的脸上,再度出现的一只眼睛,一切对之面目进行的观测都会不由得聚焦到这只眼睛上,就仿佛这只眼睛代表了她的一切。那是怎样的一只眼睛啊,就我看来,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人的身上——这仅有一只的眼睛,位于左眼的部位,丝丝的猩红色勾勒出眼球,而眼眶则是和这片黑暗背景一样深邃的黑色。它给人的感觉,和我曾经看过的那些异常的眼睛既相似又有不同的地方,让我不由得想起“江”和“病毒”那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且,它的瞳孔,是螺旋状的。
可怕力量在搅动我身边的一切,无论是坚固的地面,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都仿佛在一个莫可名状的力量的驱动下开始旋转。
女性人形的手中,那咆哮着的,旋转着的力量在汇聚,眨眼间就形成可视的轮廓,像是一把巨大的钻头。
这明显不是锉刀拥有的力量形式。神秘的力量不明来历,无法理解其机理,只有其造成的现象可以部分观测,并实际体验到它造成的影响,尽管如此,这不确定的可能性却不会巧合地突然出现。看到锉刀此时的变化,我已经十分肯定,造成锉刀这种变化的绝对不是她自身,也并非单纯是她自己驱使神秘力量造成的结果,虽然看起来像是某些人在绝境反击时的爆,但其本质根本不同。有别的东西在促成锉刀的这种变化,并且,锉刀本身就具备接受这种促进的渠道。我的直觉在出强烈的警报,不是因为锉刀此时展现出来的,那既宏大又细腻的力量,而是针对促成锉刀产生变化的因素。
那到底是什么?我无法确定,但却有一些想法。强大而异常的力量绝对不会凭空就降临到某个人身上,而某个人因为神秘所产生的变化,也绝对需要自身就拥有相对应的因素,就如同我的强大体现于我是一个魔纹使者,而更加强大的体现是因为我的“内部”存在“江”。
锉刀身上到底有什么?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也是一个魔纹使者。但是,仅仅是魔纹使者是不可能突然就在意识态世界里产生这么让人惊异的表现的。她的举动已经超过了我所知道的许多意识行走者,那么,锉刀突然就变成了意识行走者吗?从这个问题出,又会产生另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让锉刀变成意识行走者的?
以我自身作为参照物,就是“江”的力量让我获得了意识行走的力量。那么,让锉刀在这个意识态世界深度突然展现出如此力量的东西,至少也不会比“江”差太多。我想到了“病毒”,但是,从过去的经验来说,“病毒”却是很少在某个人身上突然产生如此突兀的存在感,而往往是通过末日真理教这个庞然大物进行一些活动,并利用最终兵器进行调节。由此可见,“病毒”的存在体现方式,更多是趋向于一个宏观整体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