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东都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波又一波的暗卫带着满身风尘回到东都,一道又一道的军情向上传递,从暗卫府到大丞相府,最后在拂晓时分送到了位于东都中央位置的皇宫,经过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士林之手后,递到了秦显的书案上。
玉太后和小皇帝秦显在得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后,急召大丞相萧烈入宫议事。
袅袅烟雾升腾,弥漫了整个御书房,玉太后与秦显并坐在御案后的一张宽大软塌上,在御案前,萧烈双手交叠于身前,笼藏于宽大袍袖中,袖口下垂至膝部,尽显一品公卿的超然风采。
在他身后众人,多是前不久还在秋台饮酒的东都高官,除孙立功、赵青、张海九等人外,只是多了一个萧公鱼。
玉太后望向萧烈,脸上不见平日里与萧烈缠绵时的媚态,只有忧心之色,开口道:“自从上次兵马大总管征伐萧煜失败之后,萧煜之气焰张狂便一日甚过一日,如今叩关大易府,其居心不问可知,不知大丞相是什么看法?”
萧烈语气平静道:“论战力,萧煜的西北军为天下之最,尤其是在叛贼秦政覆灭和牧王爷兵败之后,更是无能出其左右者,我东都京营也不例外,若是想在正面战场抗衡西北大军,很难。”
周景朝附和说道:“大丞相所言不错,江南乱民和后建五王正是前车之鉴。”
玉太后将手中那份急报扔到案上,颓然道:“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
作为当初太庙之变的知情人之一,玉太后可是深知到底是谁杀了郑帝秦功,是谁倾覆了秦家的家天下,而且她也清楚当年太子谋反案的那段往事,对于萧煜率军入关,萧烈可以无动于衷,大不了等萧煜登基后做一个太上皇,可到那时,她与秦家这个前朝皇室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她宁愿做权臣萧烈手中的一个傀儡太后,也不愿落到想要做皇帝的萧煜手中。
就在这时,赵青出列,朗声道:“微臣以为西北军固然势大,却并非不能抵挡,上次辽王大军攻进西北境内,虽然最终兵败,但西北方面亦是损失惨重,如今萧煜汹汹而来,号称八十万大军,但以微臣看来,其中堪战老卒不过十之一二,大约只有八万人而已。”
玉太后看向赵青,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问道:“如此说来,赵卿家是有破敌良策了?”
赵青道:“一个拖字,西北苦寒,在被封锁漕运之后,在钱粮问题上更是捉襟见肘,故而萧煜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南征蜀湖二州,北伐后建五王,只因为缺粮而已。这次萧煜兴师动众入关,其耗费粮草之巨,难以估量,我大军只需固守城池,不给西北军可乘之机,拖上数月,西北军必定粮草耗尽,到那时任凭西北军战力如何无敌于世,也要不战自溃。”
玉太后一扫先前的颓然之色,面上露出几分喜色,道:“赵卿家所言极是,甚合哀家心意,大丞相怎么看?”
萧烈脸上无喜无悲,似乎事不关己,只是漠然道:“既然如此,不妨让赵青督军前线战事。”
玉太后点头道:“赵卿家的确是用兵良材,任命为北地兵马总管如何?”
萧烈惜字如金道:“可。”
玉太后看了眼身旁正在怔怔出神的秦显,清了清嗓子,道:“皇帝。”
秦显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轻声道:“母后。”
玉太后平静道:“孙总管,拟诏,升任赵青为北地兵马总管,提督北地一线兵事,节制齐州、豫州、直隶州,待会儿让皇帝用玺。”
一直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孙士林垂手应道:“诺。”
秦显抬头看了眼御前众臣,视线与面无表情的萧烈一触即分,然后低下头道:“一切由相父和母后做主。”
——
天亮时分,大易城外再不见半个墩堡升起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