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了四更天,苏小小睡的香甜之际,猛然被一阵力道大力摇醒,伴随着的,是紫灵方寸大乱的哭声:“二小姐,二小姐,你快醒醒。”
苏小小被紫灵哭声给吓了一跳,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二小姐,面馆起火了。”
苏小小懵了一瞬,脸色一片煞白:“你,你说什么?”
“咱们的面馆失火了,烧的精光了。”
“你,你说,面馆失火了,谁,谁来通报的?”
紫灵哽咽着:“是李叔,他在外面大厅,我刚去叫醒了夫人老爷,再来叫的小姐你,小姐你赶紧去一趟店里吧,李叔说,说……”
“说什么?你这丫头,你到这时候了你还和我支支吾吾的,快讲。”
苏小小心慌不已,面馆烧了已是重大打击,可本来就是白手起家的,大不了重头再来,但是面馆里住着人啊,她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东西。
偏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紫灵大哭起来:“店里的伙计好几个被烧伤了,还有郝连公子为了救人也差点被埋在火海中,背上被顶梁砸下来砸的吐了血,衣服也烧破了,血肉模糊生死未卜。”
苏小小只觉得脑袋一阵猛烈眩晕,心口抽疼了一下:“郝连云锦,郝连——马车,进城。”
*
汉阳城,东城街,宝芝堂。
店里烧伤的伙计都被送到了宝芝堂,李叔带着苏小小先到宝芝堂走了一趟,一路坐车前来,苏小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看到宝芝堂中烧的衣衫褴褛皮肉通红孩子们的时候,她还是完全慌乱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小葵,你的脸。”
被叫做小葵的是个女孩子,是李叔介绍来的,也是苏柳面馆里第一个童工。
苏小小作为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公民,本意是不想用童工的,但是李叔说小葵的爹妈要将她卖到妓院去,苏小小这才花了银两买下了小葵,供她吃住,她也知恩图报,开始在店里帮忙。
这孩子十岁就来店里了,如今也在店里待了三年,和苏小小颇为亲昵,平日里总是姐姐姐姐的叫个不休。
可现在,她那张童稚可爱的面孔却被烧伤了一大块,血肉模糊,大夫正在给她清理伤口,她痛苦的尖叫哭泣,看的苏小小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
“小小,你先还是去看看郝连公子吧,小葵这里自有店里别的伙计照顾着,如今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小小忙转头,吸着鼻子:“他在哪里,在宝芝堂吗?”
“不在,青岩把他背走,大概是回了郝连府。”
他话音刚落,苏小小就箭步匆匆往外。
老侯的马车还停在门口,苏小小利索的爬上马车:“老侯,去郝连府。”
“诶,苏老板。”老侯不含糊,一鞭子下去,马车哒哒的往东城街方向去。
坐在马车上,苏小小心底带着几分巨大的恐慌,她在进城的路上听李叔说了郝连云锦的状况。
听说他进去了三次,第一二次是去救人,第三次是去火海中找青岩,结果屋子坍塌,他被屋顶的大椽木重击了后背,当场就吐了不少血,身上也被燃烧着的椽木灼的血肉模糊,从火海出来的那刻就不省人事了。
苏小小几乎无法想象那样狼狈的一个郝连云锦。
他永远都是翩然若仙的,他总该穿一色的衣裳,或纯白或湖蓝,都是脱离世俗唯美的颜色,就和他人一样,若游龙,似惊鸿,谪仙下凡,不可亵渎。
可是今儿他却为了救她的人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苏小小不笨,她怎会不知道,郝连云锦会对苏柳面馆的伙计出手相助,恐怕都是因为她。
早年的时候,他隔壁的邻居家里也起过火,烧死了几个护院家丁,苏小小当时正在和他下棋,听到隔壁惨叫,苏小小心焦着要去帮忙,他却淡然轻笑,说那蝼蚁一般是生命,何足顾惜。
他根本没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过眼里,却因为喜欢她,拼到如此境地。
苏小小是感动的,感动到无以复加,所以此刻他几乎想跪下来和老天祈祷,祈祷让郝连云锦平安无事。
马车赶的快,不多会儿就到了郝连府。
苏小小没等马车停稳就跳下了车,差点摔倒,幸好老侯及时跳下来拉了她一把。
“苏老板,小心啊。”
“老侯,你去宝芝堂那,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还有,让李叔去报官,这场火是怎么起的,一定要好好查查。”
这场火绝对起的稀奇,说是从前面烧起来的。
可伙计们都住在后院,谁会大半夜的到前面铺面里来。
而且苏柳面馆因苏小小的要求打算暂停营业开始重新规划,免得夏天太热又有人热晕在厨房,所以照理说铺面三天没开了,伙计们更没理由到前面铺面里来。
而且李叔说了,当时起火的时候,后院的门被锁的死死的,梯子也不见了,几个年纪大的还能翻墙出来,剩下小葵她们六个孩子开不了门,翻不了墙,差点被活活烧死。
这一切凑到了一起太过巧合,巧合的不得不让苏小小起疑。
她对老侯吩咐了,自己赶紧转身跑进了郝连府,这会儿她虽然想知道这场火怎起来的,但是更记挂着的是郝连云锦的身体。
对郝连府已是熟门熟路,她直奔郝连云锦的房间,还没靠近就听到了青岩孩童一般嚎啕的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一手扶住了墙,她另一只手紧紧揪住了胸口衣襟,眼泪决了堤。
郝连云锦他,他……
“谁在门外。”陡然一个熟悉又警惕的声音,让苏小小大为惊喜。
郝连云锦,他没死的,该死的青岩,哭丧呢,哭的那么惨,害她以为。
知道郝连云锦没事,她赶紧擦干眼泪,推门进去:“是我。”
本来止住的眼泪,在看到床上趴着光着背,满背疮痍和烧伤的郝连云锦的时候,又一次决堤了。
她终于可以理解青岩了。
烧的那真是嫉惨。
“呜呜,怎么会这样,疼死了吧,呜呜,怎么不去看大夫,都是我不好,不做生意了就应该让伙计们都先回自己家,你都是为了救他们,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好疼,怎么办。”
苏小小哭着上前,蹲在郝连云锦床边,伸手想碰却不敢却碰郝连云锦的后背,怕弄疼他。
郝连云锦的脸色本是毫无血色,却在看到苏小小的眼泪后,微微有些暖意,轻笑一声:“不碍事。”
青岩却哭的更大声了:“怎么的不碍事了,这后背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难堪的疮疤,呜呜,怎么不是我受伤,主子,都是青岩不好,都是青岩不听话,主子是为了找我才被木椽打到,才变成这样的。”
他这样一嚎啕,苏小小也是悲从中来,无可抑制,只觉得自己对郝连云锦亏钱太多,哽咽的不能自已:“这么大一片肉都烧焦了,我都闻到了肉的香气了,你还说没事,李叔说你都吐血了,青岩,你怎么不把他送去宝芝堂啊。”
“大夫一会儿就会来,呜呜呜,主子,我可怜的主子。”
“呜呜,对不起,郝连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这两人,此起彼伏,哭的一个比一个惨,以至于推门而入金彩凤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进了丧葬场了。
一看下,床上的郝连云锦还鲜活着,就是背上太过惨不忍睹,不觉调侃一句:“哎呦我的妈,老远听到你这屋子里的哭声,以为你死翘了,原来还活着,你这个冤孽,这次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
苏小小看向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不,说花枝招展都是轻的,那根本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女人。
五颜六色,没错。
妆容五颜六色诡异吓人,身上的衣裳更是不知道哪家成衣店里捡来的破布条拼起来的,玩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拼布艺术,苏小小反正没看出一点点美感,只觉得好凌乱,闪的她眼花。
金彩凤见苏小小停止了哭声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也不恼,背着个大箱子上前,冲着苏小小笑道:“这位相比就是苏老板了。”
苏小小被她笑的那叫个惊吓啊,她一笑,那奇异的妆容简直像是个巨大的会动的调色盘,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泪:“是,请问您是。”
“叫我金彩凤吧。”
“哦!”
苏小小应了一声,看向金彩凤背着的大箱子,再想到青岩刚才说的大夫就来,忙道:“你就是大夫吗?”
“我?我可不是什么大夫,我是个杀手,知道郝连云锦只剩下半口气了,来把他那半口气给吸了。”
说着,当真俯身下去,对着郝连云锦的嘴就凑过去,郝连云锦吃力的往后避让开去,她却继续逼近,郝连云锦根本虚弱的无法动弹,连反抗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别碰我。”
苏小小简直是瞠目结舌,这女人,要干嘛?
“毒寡妇,你别碰我家主子的嘴。”
正当苏小小僵愣住的时候,身后的青岩猛高吼一声,离的近,苏小小差点被震聋了耳朵。
但听得金彩凤娇笑两声,倒是乖乖听话,退开了郝连云锦身边,对青岩道:“我不行,那你来,这清肌香可是要嘴对嘴喂进去才能奏效。”
青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就没别的法子?我家主子不可能让你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