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尿意,便起身挪出过道,走出教室。穿过走廊,左转走下一条长长的水泥坡路,最下面围墙里边的右手边,就是公共厕所。
差点忘了,这是98年,农村学校的公共厕所多半还是只有表面抹了一层水泥的旧式的茅坑。
脏、乱、差、臭。
端着小脸走进去,拐个弯儿,里边徘徊着五六个看样子急得快不行的小妹妹。蹲位全被占了,有两个蹲位还不知羞的前后蹲着俩。地上的角落里到处都是五、六年级早熟女孩子丢的用完了的卫生巾,蹲位后面隔着男生厕所的那堵红砖砌成的千疮百孔的墙上也塞满了纸巾和卫生巾,似乎是随时准备给有需要的小妹子的。
叶彩叹了声,挤挤眉头,回身走掉了。
这个厕所,这么臭,这么挤,她还偏不上了。
第二节语文课,叶彩专注听讲。
听到课上一半,迟疑地放下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台上老师,她尿急了。
语文老师讲的正声情并茂,小朋友们听的正如痴如醉,整个教室在投入了十分感情的老师的谆谆教导下一片和睦,搁这时候从座位上窜起来大喊报告老师我尿急我要上厕所,那不开玩笑嘛。
叶彩就扭捏。
扭捏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浑身难受似的,屁股在凳子上来回地扭动。
“起初周围是静寂的。后来忽然起了一声鸟叫……你看,这里写的多好,起初,啊,周围是寂静的,啊,静寂的……”
语文老师端着教材不住地细碎的念叨,表情严肃,思路延迟的时候,瞥几眼台下的小朋友们。发现叶彩这妮子有点难受的样子,多看了两眼。叶彩咬着下唇,朝教室外使眼色,经过一阵自我怀疑,语文老师总算相信了最浅显的判断,不耐似的甩动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快去,接下来便准备为正在讲的这段讲话收尾,给小朋友们安排学习任务。
在众人无意识的瞩目中,叶彩起身离开座位,挤着走出过道。
语文老师放下教材书,说:“下面,以两人为一组,相互检查背诵第五到第九个自然段,下课前抽查。”
一半阳光,一半阴影,小跑在南北朝向的走廊上,叶彩多少有些惭愧。
随后又是不忿,这才十岁,才小学四年级,长路何其漫漫,今后长达十余年的学生生涯中,岂不还得遭遇类似的尴尬情况?
好想快点长大。
颓唐的仰望午后淡金色的天空,几缕发丝撩动视野,她沮丧的长吟、怪叫。
自昨天中午在家里那棵袖子树下醒来,截至目前,她作为女同志的、出任姐姐的第二人生已经过了一天。
人类与生俱来的,和智慧同时诞生的,大致是亦假亦真的演技。
“他”很入戏。
只有在独处时,在面对自身的敏感处时,才能惊然察觉到“意识”和“身体”之间微妙的游离感。很多事物细思恐极,被人的善念过度的粉饰和装裱,经不起理性的推敲和剖析,所以人们常言难得糊涂。可能糊涂就是守护正义、维系祥和的最自然姿态。
作为万中无一的重生者、变身女,蹲在粗陋的茅坑上小便,确实有失身份。
叶彩简直不敢直视自己现在的仪态。
掀起、端着连衣裙的裙摆,一根毛都没有白白肥肥的不可描述淅淅沥沥喷射出不可描述。以这样的离地高度方便,新鲜是新鲜,未免太过吃力。
曾几何时,吹着口哨,叉着腰杆,端着机枪,狂放的扫射,完了甩一甩枪口上的硝烟。来去如风,何等的潇洒,放荡不羁。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就舔它的皮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