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月,似沾染邪气的玉盘,洒下一片银白惨淡的光辉,涂满这片寂寥而荒凉的树林。
秋风拂来,树叶轻摇,呼呼轻响。
树林深处,渐渐地,冒出两个裹在褴褛破旧衣物中、臃肿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老伯,一声不吭,目光浑浊却坚定。他领着身后不远处,裹着一条破旧黑色呢子大衣的女孩儿,趁着夜色,往树林外赶去。
女孩儿低着脸,令人看不到表情,只是缄默着,跟在老伯的身后。
走出树林,穿过一片废弃的健身园,相继跨过公园围栏,两道浑身上下散发着寒酸味的身影,渐渐地,融入了繁华璀璨的街区。
就在这时,女孩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扎着头,加快脚步追上了老伯的身影,紧紧跟在后者身后,然后怯生生的左顾右盼,似乎生怕不时路过的夜猫子,对她投来鄙夷或厌恶的眼神。
而老伯,却坦然行走,仿佛,这片偌大的、到处洋溢着纸醉金迷色彩的街区,是他这个落魄流浪汉的地盘一般。
轻车熟路,老伯东拐西绕,领着女孩儿穿过了一家昏暗的菜市场,钻进了一条小巷。
走出小巷,赫然为一条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老街,踏上斑驳而布满丝缕裂痕的马路,沿途路过十多口店门门面,尽皆,拥有着简陋的老式装修,陈旧而字迹模糊的招牌。
这时,老伯回过眸,对女孩儿道:“小丫头啊,去了人家那里,要多帮忙,不要给人家添乱,啊。”
女孩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始终低垂的眼眸,忽然抬起,欲言又止,小脸上有几分踌躇与忐忑之色。
她凝视着老伯佝偻又寒酸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个流浪汉,为什么要帮她?
但她知道,这样问有失礼仪,难免落得尴尬。也便,将这个令她大惑不解的问题,埋在了心里。
这时,老伯忽然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抬起头,仰视着不远处那个还算崭新的招牌。
女孩儿也抬起了头,探视而去——沙|县小吃。
是的,一家提供早餐与便利餐的小餐馆。
似乎即将面对一件异常困难的战争,老伯长叹一口气,领着女孩儿,拐进了餐馆小楼与隔壁那栋居民楼之间的过道中。
站在小门前,老伯再次回过头,苍老而浑浊的眸子浮现出不舍与落寞,深吸一口气,1他嘱咐道:“一会儿,你最好别说话,啊,要是人家问起来,你就说来找工作的,知道了吗?”
女孩儿轻轻地点了点头,抬起脸时抿紧着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只有双眸中,闪动着感激的泪光。
老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过身去,抬起粗糙乌黑的右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面前冰冷的铝合金门。
半晌的沉默过后,门里突然传出女子温婉却挟着一丝紧张的呼喊——“谁?”
老杨凑近门缝,放低声线喊了道:“杨权。”
“哦,是杨伯伯啊……”
伴随着松了一口气似的唏嘘话语,门里传来温柔而轻慢的脚步声,渐近而来。
然而,脚步声忽然消失,门里的女子问:“这么晚了,有事吗?”
老杨仰了下脸,道:“怕什么,我还会吃你不成?”
咔的一声,门拉开一条小缝,有个女孩躲在门后,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门外。
片刻后,门里的女孩松了口气,这才将门拉开,稀薄昏暗的灯光,从门里洒落而出。只见,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背负着双手,面带勉强的温婉微笑,静静地打量着站在门外的老杨。
这时,之前藏在墙边的洛礼,抿着唇怯生生的走到门前,腼腆似的低下了脸。
女子打量着洛礼,问道:“这丫头是……”
老杨咧嘴一笑,道:“我闺女。”
“呵呵……”
女子礼貌性勉强一笑,对于老杨所做的介绍,她自然不会当真,老杨如果真有女儿,怎么可能和他一样落魄,那未免也太离谱了。再者,对她来说,五十多岁的老杨只不过是个会吹牛皮骗骗小女孩的流浪汉,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出于礼貌,她真的不想搭理这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