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唇边露出了一抹苦笑:“此处并非严兄故里,这个江湖,恐怕也跟严兄那处江湖有所不同。若是不去苏府,我怕是会良心不安,自觉手染鲜血了。”
这里不是那个必须使劲诡计方能求生的乱世。天门道人虽然傲慢护短,却也是个实打实的正派人物,少林方丈、慧尘大师,还有那成百上千的赴宴之人,又有哪个不有着或大或小的可敬之处?他们并没什么天大过错,若是自己明明知道内情,却撒手不管,又与亲自杀了他们有何异处?他沈雁就算爱惹麻烦,好管闲事,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严漠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一双明眸如若寒星,直直的望向沈雁:“这样就算见死不救,手染鲜血,我周身怕是没有一寸不血污横流了。”
江湖乱战何等诡谲,他又哪里会在乎几条性命。只要不是盟友亲朋,就算宗门被灭,也跟他没有半分干系!
沈雁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严兄,方才那位大师说的不错。因而我才想去,更加愿去,此处并非你那个乱世,有所付出,未必没有所得。”
不是置身事外,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闯进那麻烦之中,去解决这些问题。只有最善于找麻烦的人,才会知道遇上麻烦有多让人心焦。而帮人解脱麻烦,又会得到多少宽慰助力。如今他、严漠、甘三、菲菲,无人不深陷这团麻烦之中,若是只在背后搅动,就算能破局又如何?他们一个个背下的恶名,惹出的问题,还能随着麻烦解决消失不见吗?唯有直面这场危局,才能破出樊笼,复还那颗清净琉璃心。
严漠眼中的寒意却更甚了些:“那个和尚说的不错,我的确杀戮过重,也真个死过一回,那又如何……”
他的话并未说完,沈雁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我说过,这里并非你那个世界,你也无需像之前那样活着。如果可以,我更愿洗去你身上的血污,除掉那些负累,哪怕明日就死,也过得快快活活。”
沈雁的手很暖,并不十分用力,却稳稳的按在他手上。沈雁的眼中也带着同样的暖意,笑容并不十分鲜明,却溢满了真挚。浪子从不怕死,也从不怕麻烦,只愿随心所欲,过的自由快活。救人也罢,救己也罢,孤身闯入龙潭又如何?若是失了那份浪荡江湖的本心,还剩什么?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严漠只觉得胸腔一揪,突然失去了声音。他从一个乱世来到了这个荒唐世界,被卷入了一场让人憎恶的阴谋之中,他当然应当跟之前一样,抽丝剥茧,掌控局势,让那些想要害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那又如何?这里不是他的大宋,身前也没灭家破国的仇敌,这个江湖既不诡谲也不纷乱,反而像一滩温吞的湖水,稍稍落下石块就能掀起涟漪,就算除灭了哪些敌人,在这里扎下了根,他又能获得什么?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师尊留下来的门宗,就算重建一个,又跟自己的乌衣门有何相似之处?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好自己之后该怎么做,更不会如沈雁所说,抛下曾经的所有,过的“快快活活”。可是他未曾想到,沈雁却说了出来。没有丝毫停顿,也未见半点敷衍,如同盖在他手上的那只手一样,温暖柔和,却不容逃脱。
“哪怕身死,也快快活活?”严漠重复了一遍,“若是我还有办法回去呢?”
这次,他没说自己那具恐怕被啃光的残躯,也没说夺舍如何回返之类的问题,如果他本来就能回去,还要如此改变吗?若是一条山狼变成了家犬,还能回得去吗?
沈雁的眉峰微微一抽,手上的力道似乎重了些:“你想要回去吗?”
他问他是否想要回去,却并未放开他的手。严漠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要回去吗?他当然想。那里世间还有他摇摇欲坠的大宋,还有他那些悍不畏死的儿郎,他还未能杀尽鞑虏,为师尊双亲报了血仇。
但是,他还能回去吗?手腕轻轻一番,他扣住了沈雁的手,带着微微薄茧的抚上了对方的腕子,那是只男人的手掌,皮肤并不光滑,骨节也分明的有些硌手,但是温暖有力,正牢牢的被他握在手中。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当然别旁人更懂得,那些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水月镜花,又有那些是真正握在手中的事物。不管能否回去,他都会先握紧掌中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呜,抱歉刚才太忙,没来得及更新,晚了些
进度似乎离真正的糖稍微有一点点距离,不过没有关系,马上就会有哒!=w=
谢谢小伙伴们滴投喂,是说明天是想舔糖还是想喝汤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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