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了!”大小姐将棋盘重重的往前一推,撅着嘴气鼓鼓的靠躺在软榻上,却忘了把脸上的红绸取下来。红绸随着她鼻间呼进呼出的气息,来回摇曳。
“哎,‘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古人诚不欺我也!”宋涛躬身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嘴里碎碎念着。
“你说什么!”大小姐把眼一瞪,俏脸含霜,不怒自威。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宋涛自然不敢正掠其锋,只好一脸无辜的装蒜。
“哼,学谁不好,偏要学孔仲尼那腐儒。”没想到大小姐早已听到了他的话,没好气的说道。她显然正在气头上,火力全开申斥宋涛的同时,不免也误伤无辜。
腐儒?宋涛翻了个白眼,不学他,我学那八荣八耻、科学发展观,你又懂么?何况要是你这小丫头要知道后世将这个“腐儒”称为“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尊其为“至圣”“素王”的话,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表情。不过话说回来,宋涛来了战国这么久了,遇到的几位熟人,对这孔大圣人的综合评价都不甚高,这蝶儿大小姐也就罢了,直呼其为“腐儒”,显然没把其放在眼底;即便是那齐人国梓辛说起这孔仲尼亦是一脸的不屑,要知道孔丘生于SD曲阜,算起来便是此时的鲁国陬邑,是非常靠近齐国边境的地方,他一生虽然颠沛流离,但是大部分时间也都在鲁国为官,所收弟子也都为齐鲁人士,何况孔仲尼的再传弟子们如今在齐国的稷下学宫的亦是为数众多,特别是孟轲还是现任稷下学宫祭酒,按理说齐人对儒学应该颇为重视才对。
当然这只是从表面上分析,棋室即便是他们不说,宋涛也清楚在这个你攻我伐,诸国皆以争霸天下为己任、变法图强的时代,孔子那一套所谓“克己复礼”的思想根本不可能行得通,也自然少让许多深谙乱世之道的战国人嗤之以鼻。
“若是大小姐无事,那宋涛便不打扰大小姐您了。”禁不住大小姐全方位的打击,宋涛呵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道。
“谁说没事了!”大小姐正在气头上,见他想溜之大吉,自是不会给好脸色看。
“那大小姐还有何吩咐?”宋涛扁扁嘴,貌似恭敬的问道。
“这...”蝶儿一时语塞,不过聪慧如她,眼珠子一转,很快便是计上心头,“久居内室颇为烦闷,既然今日无事,不如先生陪蝶儿出游吧。”
“出游?”这次轮到宋涛吃了一惊,回望窗外,暮色沉沉,不由开口道,“天色已晚,此时出游只怕不甚妥当,何况许老...”宋涛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瞥了大小姐一眼,接着说,“不若明日再出游,大小姐以为如何?”
“先生曾有言: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大小姐斜乜宋涛一眼,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道,“难不成先生要蝶儿都将事情放到明日不成?”
宋涛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底暗骂自己,吃饱了没事在这丫头面前卖弄什么才学。
“何况许老那里...”大小姐狡黠的笑道,“我们不告诉他不就成了。”
“这也行!”宋涛张大了嘴,久久无语。
事情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胳膊总是拗不过大腿的,即便这条腿再怎么苗条也罢。宋涛怯生生的站在洞香春后门,这里虽然这里门前冷落车马稀,但他还是小心的四下搜寻以防许老神兵天降。不多时,一女子迈着碎步从洞香春内走了出来,她衣白如雪,似梦如幻。身披雪白罗裳,一尘不染。耳垂坠着一片玄黄的美玉,发髻云松,一枚玉钗斜插在上,更增高贵。
那女子眉目如画也就罢了,只见她步伐的轻盈,动人的体态,烟视媚行。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娇慵懒散,却又妩媚迷人,肌肤白里透红,美的简直惊心动魄。如此妙不可言的女子不是大小姐却又是何人?
宋涛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待到她走到面前才恍然,老脸不自觉的一红,却落在大小姐眼底,自是引来一阵掩嘴轻笑。
宋涛甚是尴尬,四下张望了片刻,赶紧转移话题开口道:“大小姐出游不乘车么?”
“今日便罢了。我若乘车,倒教先生置于何处。”大小姐澹澹的笑道。
宋涛搔了搔头,想来也是,这战国之世男女之间虽不像后世严防大理,然而孤男寡女在马车那么狭小的空间内共处,终究不太合适。
想通了这层,宋涛倒也释然,伸手请大小姐先行,自己则微微落在她后面。不过两人往前没走多远,这一前一后的距离便变为了并肩而行,盖因宋涛按平日里行走的习惯把步子迈得大了些。斜眼瞄见大小姐已走在了自己身侧,宋涛多少觉得有些不妥,稍稍放慢步伐,却发现大小姐止住脚步,转头回来看着自己,笑道:“出了洞香春,先生不必如此拘泥礼数,将蝶儿看做普通友人即可。”
“这如何使得。”宋涛连连摆手。
“如何使不得了,难不成先生不愿视蝶儿为友?”大小姐瞪了他一眼,嗔道。
宋涛哑然,每每此时他便会无言以对,大小姐所言虽皆为歪理,但他同意也不是反对更加不是,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年代,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辩论大多都会以女子的获胜而告终。宋涛无奈,只好走在了她身侧,大小姐的俏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在城墙上昏黄的风灯烛火中,平添了几分妩媚。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这大梁城宽阔的街道两边,每隔十数步便是一棵大树,浓荫夹道,清爽异常。所有的官署、民居、店铺,都隐在树后的石板道上,街中车马通畅无阻。路上行人往来如织,市面繁华拥挤,当真是一派“天下名士争往游学,列国冠带趋之若骛”的景象。
历经春秋三四百年,商人商业就象无孔不入的涓涓溪流,非但渗透瓦解了古老的礼治根基,而且融通了天下财货,给庶民官府带来了许多好处。周王室时期那点儿可怜的官商官市早已经被生机勃勃的私商取代,新兴的诸侯国对商业商人也早已经刮目相看了。大梁城便有着此时战国第一市——魏市,魏市一日开放三次,分别为朝市、夕市和大市。在朝市出售货物的主要是商贾,因为他们居于城中市的附近。在夕市出售货物的主要是小商贩,因为他们要朝资夕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