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儿:“……”
“眼下,就是你应该取舍的时候。”凤云渺继续分析着,“你若是能克服心理障碍,给半宸生个一儿半女,你这位置就能坐得稳,你们所面临的问题,对正常人来说都不算问题,可偏偏……你们迈不过去心里的坎。”
“是啊,迈不过去,我这辈子都活得像个男人,你让我做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真是让我好生煎熬,相夫教子这种事,我几乎从来不想,可是我终究无法逃避,摆在我眼前的这两条路,自由和权利,我应该抉择哪一条?”
“我相信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你这副女子的躯壳之下,是男子的灵魂,那么,你大概更向往自由,这样你就不用纠结生儿育女的事。”
“莫非我真的要狠下心,抛开一切一走了之……”赵丹儿垂眸思索,“权力地位是个好东西,可我不想为了这东西牺牲太多,我想要坚持我自己最初的想法,随心所欲。”
静默了许久的颜天真听到这儿,总算是开口了。
“丹儿,你该不会是真的想跑?”
“一开始我不想让家族失望,不想让陛下火,转念一想,我这辈子为何要为了别人而活?我顾忌家族,我光耀门楣,可家族之内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我此生最遗憾的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大概都生在鸾凤国吧,那个被女子统治的地方,我忽然也有点兴趣了呢。”
赵丹儿说到这,目光之中生出些许向往之色,“我也好想去那个地方,建一栋大宅子,家中娇妻美妾成群,整日醉在温柔乡中,好不惬意。这样的想法在男尊女卑之国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我应该选择一个女子地位高于男子的土地去过日子,这皇宫我不呆了。”
赵丹儿仿佛豁然开朗,抬头冲着颜天真笑道:“妹妹,你们明日就要回国了,是吧?你们出宫的时候顺便也把我捎带上,你们去南旭国,我就去你娘家鸾凤国。”
“这……”眼见着赵丹儿如此快就做了决定,颜天真有些不太确信,“你真的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你可想好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已经决定了。”赵丹儿唇角轻扬,“我就是要自己随心所欲一回,不为家族。这样,为了家族不被连累,我留下书信一封,说自己想要出宫散散心,再花钱雇一些江湖人士假意绑架我,让外界以为皇后娘娘是遭到歹人暗算,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毫不顾忌地跑,你们以为如何。”
“那你家中人以为你真的遭遇不测,岂不是要伤心难过?难不成你还要特意回家通风报信泄露行踪?”颜天真抽了抽唇角。
“那便只能让他们难过去了,我绝不露面。”赵丹儿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今夜我去和陛下畅饮一番,算是临走之前跟他告个别。”
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罢了,你开心就好。”
作为朋友,她自然不会逼赵丹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这世上,谁不想随心所欲呢。
……
夜色深沉,在宽敞的庭院之内撒下大片月辉。
这是半宸寝宫的后花园。
“陛下,再干了这一坛女儿红。”
凉亭内的石桌边上,赵丹儿拎着酒坛子,为自己和半宸满上了酒。
他们所用的并非酒杯,而是——碗。
一碗下去才够爽,用酒杯,喝个许多杯才能痛快。
“皇后,今夜怎么又想到来找朕拼酒?”半宸说着,将酒碗端到了唇边,又仰头喝下了一大碗。
赵丹儿坐在他的对面,趁着他饮酒时,将自己碗里的酒偷偷倒入了身后的花丛中。
半宸将酒碗放下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赵丹儿也在仰头饮酒。
然而,她只是喝了个底,这样便不会醉了。
“今天的月亮似乎挺圆的啊。”半宸仰头,看见了空中的那一轮明月,道,“咱们坐台阶上去看月亮,或者也可以躺上去,这样看得更轻松。”
反正这周围也没人,并不需要顾虑行为是否得体。
“好啊。”赵丹儿笑了一声,率先站起了身。
走到了台阶上,她便在最后一格坐了下来,歪斜着身子靠在柱子上,这个姿势比较轻松。
下一刻,察觉到身旁落下一道人影,半宸也坐了下来,伸手直接揽上了她的肩膀,如同哥俩好一般。
他们平日里就称兄道弟,这样的举止也是常常做的。
“陛下今晚喝得有点多,是不是觉得心里太烦?”赵丹儿不咸不淡道,“其实我心中也挺烦,人在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与我,都是身居高位的人,也难免遇到烦恼之事。”
“丹儿,你白日里问朕,为何不愿意克服心理障碍其实,朕一直都在尝试着克服。”
半宸的目光中有了醉意,说话却还挺清楚,“你我相识也这么多年了,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先帝,也就是朕的父皇,在朕年少的时候,整日都在朕耳边念叨,女人是这世上最无情、最狠心的,让朕千万千万不要对女人动心,因为他曾被女子抛弃过,那个女子就是朕的母亲。”
赵丹儿怔住:“先帝的皇后,不是去世了吗?”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其实是抛下父皇跟别人跑了,她并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是闯荡江湖的野丫头,她想跑哪里是难事?她不愿意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喜欢父皇有三宫六院,她便十分任性地跑了,朕生下来的第三天她就跑了,就只抱过朕一次,朕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
“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世,就算还在,也跟朕没什么关系。父皇当年专宠她一人,最好的都给她了,力排众议封她为后,她却还是要走,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父皇总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从朕懂事开始,就告诉朕,不要对女子动情,情爱会毁掉一个人,要成大事,就要断情绝爱。”
半宸说到这里,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朕十五岁那一年,父皇带朕去了青楼,把朕关在一间芬芳四溢的屋子里,你知道那屋子里有什么吗?二十名青楼花娘,搔弄姿,赤身裸体,浑身带着浓浓的脂粉味,一个个地往朕身上蹭,她们相貌都十分不赖,但是……朕当时真的恶心透了,胃里都在翻涌,她们在父皇的命令之下,把朕包围了起来。”
赵丹儿咽了一下口水,“然……然后呢?”
“父皇给她们下达的命令是——绝对不能与朕生关系,因为她们不配,但是她们必须猥亵朕,不让朕上吐下泻,她们就都要人头落地。她们把朕扒光了,不敢与朕生关系,却也占了不少便宜,朕离开屋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一整天吃的饭都吐了个干净。”
说到这儿,他呵呵一笑,“你看咱们这皇宫里,那么多妃子,个个长得都水灵,但是,只要有人擦脂抹粉,朕绝对受不了,你的那位良玉妹妹,美若天仙,妆容很淡,可就算如此,朕也不愿意靠近她,就那么一点点的脂粉气,都逃不过朕的鼻子……还是你好啊,你性格那么男人,平时都不怎么擦胭脂。”
半宸说着,打了个酒嗝,头一歪,便倒在赵丹儿肩上睡着了。
赵丹儿见此,朝着空气道了一句,“出来吧。”
她的话音落下,亭子后走出了两道身影。
“真是想不到。”颜天真望着半宸,道,“每一个怪胎的脑海中,都有着一段不堪回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