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之所以跑到钟馗庙来,是因实在憋屈的难受,虽嘴里说的好听,不在乎朱贵那些话,可心里就是过不去,前儿自己还为了跟晋王府撇清干系,一出来就做成了这么一桩买卖,而沾沾自喜呢,不想,昨儿就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朱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得了晋王的话儿,方才一两银子一个买自己的陶像。这让陶陶格外不舒服。
陶陶倒不觉着这些话是晋王让朱贵来说的,即便没在晋王府待几天,陶陶也知道晋王不是这样暗里使阴招儿的人,想来是洪承想出的主意,晋王至多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随着去了。
陶陶不喜欢洪承,第一天他来,陶陶就烦他,仗着晋王的势,眼里谁都瞧不起,对自己卑躬屈膝也是因为他主子对自己另眼相待,做个样儿罢了,骨子里洪承是瞧不上自己,陶陶心里明白,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真诚跟虚应故事的假意能一样吗。
这家伙心眼太坏,要是一开始他让朱贵来点破,大不了自己不接这单生意,可他偏等朱贵来取陶像的时候,让他说明白,让自己落在一个左右不是骑虎难下的境地,除了硬着头皮说利字当头什么都不管,还能怎么着,难道真依着自己的性子,不做姚府的买卖了不成。
便是自己想,也做不到,这些陶像是姚府老太君做寿礼佛的供奉,眼瞅就到了正日子,若自己反悔,姚府也不能答应。
更何况,如今这买卖牵连的也不光自己一个人,有柳大娘一家子,大栓娘俩,还有那两个打杂的小子,七八口人没黑没白的忙活了一个月,若到最后买卖黄了,自己也交代不过去。
自己能使性子,可人家是糊口的生计,生计丢了,饭就吃不上了,这个道理陶陶还想的明白,正是明白才更憋屈。
尤其看着柳大娘一家跟大栓娘俩那个高兴劲儿,陶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里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堪堪折腾到了天蒙蒙亮还睡不着,索性起来套上衣裳跑了出去,想散散。
刚走到胡同口瞧见小道士守静正好开了庙门,陶陶猛然想起上回秦王说钟馗是什么赐福镇宅的圣君,最能驱鬼辟邪,是什么万应之神,自己还被秦王半胁迫的烧了一炷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钟馗受了自己的香火,为什么不庇佑自己,反而让自己挨了算计。
越想越不忿,索性也不往别处去了,转身就往庙里进,小道士守静吓了一跳忙拦她:“不能进,不能进……”
陶陶可不干了,瞪着他:“都说衙门口向难开,手里没钱别进来,怎么着,你们这供奉神佛的老道庙也势力起来,不给你们随喜添香火就不让进,跟你说,别小瞧了本姑娘,姑娘刚赚了一大笔,有的是钱,要添香火还不容易,给你。”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丢在他怀里,推开他进了庙门直接奔到正殿,也不拜不跪一屁股坐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开始絮叨:“你说你受用了香火就得干点儿实事儿吧,你就眼看着我被人下套使阴招儿,哼都不哼一声,算哪门子的圣君……你说本姑娘到底招谁惹谁了,一觉醒来就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成了这么个半傻不嗫的蠢丫头,若这丫头老实巴交的过日子还好,偏还招了一堆麻烦,我就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有什么错,他们这些讨嫌的都来找麻烦,一个走了又跑来一个,自以为是的安排这儿,安排哪儿,姿态摆的高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自以为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众生来了,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好好,谁稀罕他们救苦救难了,多管闲事还不自知,想做好事儿救济穷人外头有的是,非找我做什么……”
陶陶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小道士守静一开始站在旁边搓手,像是要劝她,后来见陶陶根本不搭理自己,估摸着劝也没用,干脆走了,留陶陶一个人在大殿里头对着钟馗像,念经一样的唠叨。
陶陶这一絮叨就絮叨了半天,心里的憋屈不忿都说了出来,虽说对着钟馗吐槽有些不厚道,到底发泄了一番,心里顿觉轻快了不少。
憋屈一去便觉又渴又饿,抬头瞧瞧外头,才发现已经快晌午了,自己竟在这儿坐了半天,忙站起来往外走。
大殿的门槛还没迈出去呢,就听见一片噪杂喧闹,紧接着就进来一队穿戴齐整举刀跨剑的兵士,燕翅队形散开,把小小的钟馗庙团团围住,后头进来的兵直接往两边偏院里头去了,接着就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从两边的院里抓出十几个人,有读书人打扮的,有老道,还有和尚,被五花大绑着推出来,身上还有两个挨了刀的,血染了一身,瞧着就怕人。
陶陶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倒霉催的摊上大事儿了,怪不得自己早上进来的时候,小道士守静的表情那么怪呢,莫非是反朝廷集会?
一想到反朝廷,陶陶头皮都发炸,自己前头做了几个陶像,就差点儿进了刑部大牢,这要是跟反朝廷的案子沾上边儿,还不得被凌迟啊。
而且,真是冤家路窄,上回到她家拿人的就是这个大胡子好像姓耿,叫耿泰,是个不讲情面的黑脸,这一回还是这位,瞧他的衣裳像是升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