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往前头瞧了瞧,心里琢磨,前头不远可就是菜市口,是砍头的刑场,五爷怎么挑了这么个地儿跟姑娘说话儿?不禁问了一句:“听见说五爷身上有皇差,怎有空跟姑娘说话儿。”
李全看了他一眼:“怎么着,五爷不能跟陶姑娘说句话了,况且,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小子倒先拦了,才几天不见你小子长行市了,莫不是皮紧了,想让我给你松快松快。”
小安子知道李全不是好相与的忙道:“瞧您说的,奴才哪敢拦着您啊。”只得转身回了陶陶。
陶陶早在车里听的一清二楚,心里也纳闷,自己跟魏王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找自己做什么?而且还是在大街上,有心不去?想想自己以后得在晋王府住着,魏王是晋王的亲哥哥,上回的陶像案跟这次都帮了忙,人家叫管家来请自己要是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去应酬几句好了,反正他们都当自己是小孩子,小孩子有天生的优势,嘴甜点儿,乖点儿,想来他也不会太难为自己。
想到此,便下了车,李全上前见礼:“奴才给姑娘请安。”
陶陶笑咪咪的道:“李伯伯好。”她一句李伯伯叫的李全一愣忙道:“奴才当不得姑娘如此称呼。”
陶陶:“怎么当不得,我姐以前跟就跟我提过,五爷府里的李伯伯最是慈悲和善,没少得您的照顾,我姐都如此说了,您老还有什么当不得的。”
陶陶这几句话说的李全从心眼里头熨帖,虽说心里明白这丫头是说拜年话儿,讨自己的欢喜呢,若搁以前,自己还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不一样,如今这丫头可不是庙儿胡同无依无靠的孤女,是七爷身边的红人,即便不知七爷对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可瞧这出来进去的排场,哪像当丫头奴才的,比当日的秋岚都体面的多。
且这丫头跟七爷都是你来我去的,却叫了自己一声李伯伯,想想脸上都有光,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奴才没帮什么忙,难为秋岚姑娘还记着奴才,姑娘也别怕,我们爷是觉着姑娘年纪小,前头又出了两回事儿,正巧见姑娘从这边儿过,便拦了姑娘过去嘱咐几句,没什么大事儿。”
陶陶点点头:“那有劳李伯伯了。”
小安子颇有些意外的看了陶陶一眼,心说这位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这个高帽儿往李全脑袋上一扣,想不照顾她都不成。
果然,李全悄悄落在后头低声说了句:“你小子可知我们爷今儿领的什么差事?”小安子摇摇头。
李全:“今儿冲这丫头刚那一声李伯伯,老夫多少得看顾着些,今儿是钟馗庙那些邪教的人问斩的日子,三爷和五爷领命监斩。”
小安子听了脑袋嗡一下,这可坏菜了,怪不得自己觉着不对劲儿呢,什么话儿非在菜市口说,五爷这是想让姑娘看着那些人砍头啊,这还得了,别说是个姑娘家,就是自己,上回从这儿边儿路过的时候,正赶上行刑,好奇的扒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自己可是做了好些日子的噩梦,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人血乎流烂的腔子跟咕噜噜滚在地上的人脑袋,这会儿想想都怕的慌,姑娘要是瞅见了不得吓死啊,忙拉着李全:“这如何使的?”
李全揪过他的脖领子小声道:“五爷说使的,你我当奴才的敢拦着不成,依着我,赶紧的给七爷送个信儿去,砍头的时辰是午时三刻,如今还有会子呢,若你脚程快些,许还赶得及。”
小安子得了话,哪还敢耽搁,嘱咐了自己妹子几句,莫转头跑了。
陶陶尽顾着看街景了根本没注意后头说什么,小安子走了都没发现,心里度量着这边儿街上倒是热闹,像个菜市场,两边都是摆摊卖菜的,一眼望不到头,前头不远有个高台子,不知做什么的?难道是官府搭建的露天戏台,为了给老百姓茶余饭后之余添点儿娱乐活动,却怎么围着兵?
陶陶正纳闷呢,听见李全道:“姑娘,爷这会儿正当差呢,咱先去那边儿茶楼上坐会儿,等爷完了差事自会过来。”说着指了指旁边。
陶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街角有个二层小楼,前头旗杆上挂着个大大的茶字,想是他说的茶楼,虽不知魏王既然当着差,还非让自己过来做什么,但既然来了也不好回去,跟着李全进了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了。
刚坐下就听小雀儿惊呼了一声,陶陶吓了一跳:“怎么了?”
“外头,外头……”小雀儿指着外头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不利落。
“外头?外头难道有鬼不成,把你吓成这样,我瞧瞧……”说着往窗外头一看。
这一看脸色都变了,这个茶楼的位置实在好,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这儿若不是包房,估摸这会儿早塞满了人,刚自己还羡慕这个茶楼生意红火呢,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看砍头的。
对街的高台也不是什么戏台而是行刑的法场,专门砍头的,这个包房视野好的想看不清楚都难,陶陶甚至能看到那些跪在地上的死囚犯后脖颈子插的牌签上的字。
左首第一个就是玄机老道,即便他低着头,垂下去的花白胡子自己也认得,旁边几个不认识,最后两个个子小小,头顶挽着个朝天髻的正是钟馗庙的小老道守静跟道远,身上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污渍,在日头下深一片浅一片的。
他们的脑袋耷拉着,看不见表情,可陶陶却能清晰感觉到他们的恐惧,因为他们的身子正不停的抖动着,哪怕陶陶在这儿都能看得出来。
陶陶心里头异常害怕接下来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她想错开目光,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只能直愣愣看着那两个不住瑟缩的小小身影,还有旁边那些人,至于后头的监斩官是谁根本没注意。
她没注意,却有人瞧见她了,秦王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洋表来看了看时辰,快到时辰了,便吩咐人拿了酒过去,行刑的刽子手虽都是干惯了此等营生,行刑前却也要喝酒,这是规矩。
眼见酒拿过去了,一抬眼却瞧见对接茶楼上一张熟悉的小脸,挑挑眉,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也是来瞧热闹的?她倒胆子大,连砍头的热闹都敢瞧。却瞥见她旁边站着的李全,目光闪了闪,侧头看了旁边的魏王一眼,便明白了,想来五弟嫌这丫头性子跳脱,有事儿没事儿惹祸,刻意叫她过来看这些人行刑,让她心里头知道怕了,以后也少惹点儿麻烦。
秦王暗暗点头,也觉着这丫头是该受点教训,不然,这性子实在有些无法无天,只不过这个法子却有些不妥,先不说这丫头年纪太小,禁不禁得住这样吓唬,便禁得住,血乎流烂的让个丫头瞧见也不好。
依自己看,这丫头虽顽劣却机灵通透,有些事儿不用很教,稍一点拨就明白,只是这丫头又有些小油滑,往往明白了却会装傻,叫人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不管怎么着,今儿这样的场面也不适合这丫头看。
想着,便道:“五弟想用这个法子让那丫头长些教训,却有些不妥,这丫头不过才十一,只怕禁不住这些血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