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pt>原告一方陈述案情——
六月十八日当晚,林家兄妹以客人身份被邀请到骆家敷衍,不料此二人竟怀狼子野心、见财起意,于当天晚上自骆二小姐的房间盗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先秦时期的鎏金花瓶,另一样是一幅骆二小姐恩师之遗作。前者价值不可估量,后者意义十分非凡。
而如今无价之宝鎏金花瓶已被追回,那幅画仍下落不明,不知被林家兄妹藏到了哪里去。
代表原告的孟律师所陈述的那番言,明显经过了精心修饰,竭力将林家兄妹描绘成罪大恶极的凶徒,还将骆骏本人渲染成了一位爱女心切的好父亲。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他这番话,更不会知道他们不过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其丑行。
原告本人不做补充。
轮到被告陈述——
被告一方没有代理人也没有辩护律师,只能由当事人亲口陈述。
芫荽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庄严的场合下说话,其实打一进场开始,他就觉得压力山大,此刻更是紧张的手心出汗、全身抖、舌头打结,讲话的时候语无伦次。
他此种憨态遭到原告一方的嘲笑。
孟律师扬声打断他,“这么大个人了,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法槌的声音蓦然响起,致使律师团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而孟律师那来不及收回的嘲弄表情也因此僵在脸上。
振聋聩的槌音还未落下,姜审判长那不卑不亢且极具威严的声音又响起,“肃静。法庭之上,请原告辩护律师谨言慎行。”
孟律师傻眼。不自觉喃喃出声:“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说审判长也是他们这边的人吗?
他扭头看骆骏,现后者的脸色比他好看不到哪儿去。
孟律师面露强笑,摆着自信满满的姿态出言安抚心情差到极点的骆骏,“骆先生,你放心,我们人证物证齐全——”而被告那边什么也没有,他越说越有底气。“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如此甚好。”骆骏心想孟律师可是律师界屈一指的人物,其门下得意弟子更是无数,能请到这样厉害的人来做辩护。他自是如虎添翼。
而且为了这场官司,他四处奔走,可谓是做足了准备,但他为什么还会隐隐感到不安呢?
姜审判长:“请被告继续陈述。”
自陈述被打断以后。芫荽便两耳鸣,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耳朵里嗡嗡响干扰他的听觉。他没有听到审判长的话。更没有听到原告那边刚才说了什么。
住院的这几天,他什么也没能做,也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想到他们兄妹今日会面对的是这样的情形。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甚至闹到与人对簿公堂的地步,那人还是骆悠悠的父亲……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包含着不同意味的目光仿佛要把他洞穿得千疮百孔,将恐惧强塞进他的身体里。芫荽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他惊慌失措到了极致,突然感觉手上一暖,低头便迎上香菜那双没有动摇痕迹的双眸。
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他遍体的寒意,芫荽听到香菜小声说:“哥,不要害怕。”
从香菜投来的目光和安抚的话语中得到鼓励,芫荽不再感到那么恐慌。
对方也不过就是阵仗摆的大了一点,大概也就是所谓的虚张声势。
芫荽想到老家朋友养的一条黑犬,那黑犬个头很是威猛高大,见了生人要么狂吠不止要么龇牙咆哮,可它外表再怎么吓人叫的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扑到人跟前去咬一口。
骆骏给他的感觉和那条黑犬很相似,也就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那么可怕。
香菜都能为了洗去他们兄妹身上的污名而勇往直前,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畏缩?他非但不能畏缩,还要做些为兄长的样子出来。
芫荽稳住心神,继续做陈述,虽然话说得还不是很连贯,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口齿不清,“……我把我妹妹送到骆二小姐的房间,之后我就回家了……”
接着香菜作补充:“我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离开骆家。”她特别强调,“走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偷。”
芫荽也澄清道:“打小我跟我妹妹连别人家地里的菜都没有偷过,我们没有偷骆家的东西,从别人家也没偷过任何东西。”
确定原被告双方陈述完毕,并表示不再做多余的补充,审判台下的书记员宣布进入法庭辩论环节。
原告出示物证,此物证便是几天前巡捕在林家搜出的先秦时期的古物鎏金花瓶。
证物一被展出,便夺人眼球。花瓶通身金色,巧具匠心,一看便知不是俗物。简单来说,任谁看了都觉得那是一件很值钱的东西。
芫荽表示:“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好像是在骆二小姐的房间里见过那只花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从我家里搜出来……我真的没有偷。”
原告一再提起那幅画,让芫荽回想起了在巡捕房的地牢里所受酷刑的一幕——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他身上,同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他的耳边。
芫荽有些激动,“就算你们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我不知道那个花瓶为什么会在我家,我也不知道那幅画到底在哪。”
香菜扯了一下他的手,让他的情绪安定下来。
她向审判长请示,“审判长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原告。”
得到审判长的允许后,香菜直直的看向原告席位的骆骏,压根儿不将他身旁的孟律师与他身后的律师团放在眼里。
骆骏顿觉悚然一惊,全身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意识到之后。他暗恼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影响到这种程度。
香菜说:“众所周知,不是一般人物的骆总会长的大舅子也不是一般人物——”
那丫头片子是在说绕口令吗?
骆骏已经做好了接球的准备,不承想香菜踢过来的竟不是一记直球,一时间让他有点摸不清方向。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向孟律师,后者便猛然起身喊道:“我抗议!”
对上姜审判长正直而又严厉的眼睛,孟律师神情略有些狼狈。他稍微收拾形容。端正神色。嘴上谦恭了几分,“审判长大人,我抗议。本案与威廉总巡长毫无关系!”
姜审判长看向香菜。
香菜不慌不忙,“我在向法庭提供证据,证明我们兄妹无罪。”
“抗议无效。”
姜审判长已经作出了不容置喙的裁判,此刻孟律师说再多无异于公然挑战审判者的权威。于原告无益,对他自身更是不利。他只能把冲到嘴边的话憋回去。
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孟律师。香菜继续言:“威廉总巡长是原告的妻兄,想必因为这样的关系,原告在巡捕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买通巡捕栽赃我们兄妹更是轻而易举。骆总会长。请问你,是你故意让人把花瓶放到我家,当天巡捕从我家搜出那个花瓶也只是做做样子吧?”
除了他家里两个女儿。骆骏何时被一个小辈儿用这么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他实在气不过,拍案而起。“信口雌黄!说我栽赃你,请你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用关系请来一整个律师团,还收买了我们的辩护律师,对你来说,动用巡捕的关系也是小菜一碟儿。”香菜冲骆骏做摊手状,尔后面向高高在上的审判长,“审判长大人,我说的这些算是间接证据吧?”
姜审判长点头肯定香菜的话。
孟律师小声安抚怒不可遏的骆骏,“骆先生,稍安勿躁,间接证据并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知道这一点,骆骏也无法静下心来。一个乡野丫头竟然骑在他脖子上撒野,这叫他怎么容忍?
“我再请问原告,案之时是6月18日,既然当天你家里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拖一个多礼拜才报案?”
骆骏阴沉着脸,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是我家的佣人失职——我女儿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打扫我女儿房间的女佣怕被怀疑,就一直没有向我报告东西失窃之事,直到我女儿——”
香菜打断他,“原告你这么回答,不觉得太牵强吗?你之前也说过丢掉的那幅画对你女儿意义非凡,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画肯定是挂在房间墙上最显眼的位置吧!那幅画有多大,至少比那个花瓶还大吧,那么大一幅画挂在墙上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又还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画,丢了一个多礼拜你女儿才想起来找,也不见得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吧,这不是跟你之前说的自相矛盾吗?”
“你之前还说过,我们兄妹是见财起意偷了你们家的东西,”香菜一手指着芫荽一手指着自己,“我们兄妹就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受过什么教育,在我们眼里值钱的除了金银财宝没别的东西,你说我们见财起意,偷你们家一个金花瓶,这勉强还说的过去,栽赃我们偷画,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就我们这欣赏水平哪里看得出一幅画值不值钱?”
骆骏冷哼一声,“狡辩!”
“我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香菜轻声冷笑,继续道,“上一次骆二小姐成功获救,自羊城回来,她感念我们兄妹的救命之恩,便与我们走的很近,近日她与我哥尤其接触过多。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跟一个乡下穷小子野丫头交朋友什么的,你眼里看不惯,就想找机会除掉我们兄妹,是与不是?”